国内的困局比方盛言想像的还严重，公司里的几个项目都被迫停工，等待资金回笼。

    方盛言看着财务递来报表越看眉头锁的越紧：“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公司欠款没有追回来？”

    财务小声地回答：“那是很多公司一直拖着不肯给，我们追了好几次了，这些上个季度就应该回来的资金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追回来。”

    “哼，借钱的时候都是孙子，现在都装上大爷了。”方盛言冷哼一声。重重关上财务报表。

    盛总倒是显得比较淡定，但是连日的操劳加上近日来增多的抽烟量，让平日里显得精神奕奕的他竟也显出几分老态。额头上的皱纹也加深了许多。

    公司里现在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背地里早已风起云涌。好多公司里的老员工都被悄悄收买，不仅在私下里偷偷记录盛世的文件转手给安泰航空，还把好多客户资料也一并泄露。导致许多客户也被安泰拿下。

    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渐渐地浮出水面时，往往大的吓人。

    方盛言走进盛总办公室，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爸”

    好久没看见自己儿子的盛总，听见方盛言这么叫他，还是很开心的。笑呵呵地问他：“你来了？”

    方盛言点点头进来了，借着灯光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有了许多白发，在印象里那个叱咤风云，屹立不倒的商界奇才怎么在自己眼里就变成了一个即将老去的老人了呢？一直以来顾着找韩玉清，却忘了他也需要自己在身边帮忙。

    方盛言看了看盛总，又开口道：“最近公司的状况不太好，对不起，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尽力，我想去把之前那些公司欠款追回来，这样好歹还可以维持一下公司的资金流。”

    盛总摇了摇头，目光里透出坚毅：“盛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资金周转，需要时间而已。”

    在方盛世看来，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不可能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这段时间，公司里那些人的小动作您没发现吗？不仅是资金问题。航天城我看就是个圈套。他们设好了让你往圈里跳。”方盛言实在是忍不住了，把话全倒了出来。

    “盛言，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要学，不能光看表面。目光放长远方可以走的更远。”

    以方盛世的脑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手底下的人都在干什么猫腻。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确实也是被骗了，政府官员和安泰联手和秦总合作，让他陷了进去。

    但是陷进去了也没什么，毕竟这事情不是没有回头的余地。有话说的好，叫借力打力，可是这些计划也不能说给方盛言，他还年轻，沉不住气。

    方盛世沉默了半响，声音很平稳地说：“不需要去要这些账款，你现在去要，肯定是要不到的，何必碰一鼻子灰呢？”

    “航天城的项目现在能不能抽身出来呢？咱们现在还赔的起那几十亿。转手把股权卖了就好了。”

    “现在航天城是不能放弃的，已经扔进去的钱可以不要，但是它未来的前景是我看中的。你把公司里的人事给我盯紧了就行了。”

    航天城项目涉及面广，牵涉的范围也很大。不可能说停就停。

    正当方盛言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林子尧敲门进来了，两人许久不见，霎一见面，方盛言就把头转了过去不想看见林子尧。

    林子尧倒是满面笑容，在法国半年时间里，他不但学到了A380的驾驶技术，更是跟着秦媚儿懂得了不少的商业技巧。人显得自信不少，更显成熟男人的气质了。

    “盛总，您好，好久没见了。”林子尧这次回来，已经是飞行部经理，再加上秦媚儿的帮忙，秦总也有意让他兼管航天城的项目。

    方盛言不愿意看见他，起身走了。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子尧一眼。他身上的名牌衬衫白的让人晃眼。

    似乎韩玉清的消失对于公司的人来说毫无影响。大家都只知道她因为钱离开了林子尧，现在的林子尧已经是秦家的乘龙快婿。韩玉清甚至成了众人眼里不耻的拜金女。只有方盛言，没有放弃寻找她。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不管你做的好与不好，他们都会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判断你，人云亦云。你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他们所说的样子。而且人们会迅速忘记你的存在。好像你的一切都似窗台边轻落的灰尘，轻轻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韩玉清已经记不清她是第几次被噩梦惊醒了，有时候她分不清自己醒了是不是也在噩梦里，那整日哭哭啼啼的疯人院里，数不尽的光怪陆离让她彻夜难眠，噩梦里孩子的哭泣声由远而近更是让她心碎。

    她在梦里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自己的孩子。每次醒来。头下的枕头总是泪湿了一大半。

    她还是不与任何人交谈。每天都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太阳，看它起又看它落，一看就是一整天。她终于明白了小王子独自坐在星球上看日出日落的孤寂。

    今天和往常一样，护士给她打了镇静剂又推她出来晒太阳，没多久，护士有事被叫走了，只剩韩玉清一个人。只听得身后传来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看起来却面容安详。人很高，却不瘦弱，穿着病人服，在后边笑吟吟地看她。

    韩玉清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看太阳，现在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关心任何事。

    没想到老人会中文，他很有礼貌地向韩玉清做自我介绍。他是欧洲一个有名的财团总裁，还是名门望族。因为三十年前妻子去世后，他就患上了重度忧郁症。一直鲜少露面。

    不料却被儿子利用，关进了这暗不见天日的疯人院。三十年了，他总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正常人了，可是被亲生儿子设计的痛苦还是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絮絮叨叨一直说，有的时候也会面露困惑，似乎忘了自己在说什么。

    许久以来，韩玉清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疯的？”

    老人绅士般地笑了笑：“你的眼睛，眼睛不能骗人。”

    被关在这里，两人就像惺惺相惜的战友，很多时候，都是老人在说，韩玉清在听。直到现在，韩玉清才体会到，每个人的痛苦都不值得去对外人倾诉。谁加在你身上的痛苦，你就还给她便是。

    老人说起自己的公司，自己那巨额的财产，那自己培养出来的智囊团。还有不成器的儿子。他教韩玉清商业技巧，说起中国的茶道，瑞士的初雪。好像想将他的一生，都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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