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德寔毕竟是习武之人，喝了些汤药病情就好转些了，在回去的路上，他问紫陌：“为什么来找我？”

    “夫人也很自责，在气头上，下手就重了些。”紫陌道，“所以夫人吩咐奴婢跟着您……”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张府？”慕容德寔反问。

    紫陌道：“奴婢在您的身边服侍，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您心中所想吗？”

    慕容德寔苦笑，狠抽了一鞭，马儿奔跑得更快了。

    紫陌喊了一声：“驾——”便追了上去。

    她一脸关切地问：“少爷，您的伤口还痛不痛？”

    慕容德寔道：“一点皮外伤，不算得什么。”

    二人一同回到慕容府，慕容德寔因为风寒未痊愈，进了屋门便睡下了。

    九娘见儿子回来了，便叫了紫陌问话，她道：“寔儿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紫陌颌首，恭敬道：“回夫人，少爷去了……去了……”因怕老夫人听了不高兴，紫陌便吞吞吐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何故吞吞吐吐？”九娘见紫陌的模样，便猜到了七八分，她一怒拍了桌子，桌上的杯盏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紫陌连忙跪下，道：“少爷去了……去了张府。”

    “又是那个女人！”九娘从座上站起身来，怒道，“他就是不听为娘的劝阻，总有一天会招来杀身之祸！为娘的，必须要想办法，让他成亲，等他有了自己的孩儿，自然就会安心过日子了。”

    九娘缓缓坐下，对紫陌道：“我命厨娘熬了些安神汤，你去厨房端了，送进寔儿房里，务必看他亲口喝了，方可离开。”

    “是，夫人。”紫陌起身，朝门外走去。

    九娘眉头紧皱，她暗暗道：寔儿，你莫要怪为娘，为娘也是为了你着想。

    厨娘按照九娘的吩咐，在汤里加了得春丹，而这一切，紫陌并不知情，她端着那碗“安神汤”敲开了慕容德寔的房门。

    “少爷，夫人吩咐厨房为您熬了安神汤，您趁热喝了吧！”紫陌端着汤碗进门，见慕容德寔斜躺在床榻上。

    “搁在那里吧，等会我自己会喝的。”慕容德寔道。

    紫陌的表情有些为难地道：“夫人说，要奴婢侍候您喝完才行。”

    她见慕容德寔并没有拒绝，便上前，坐在了他的床榻边，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汤水，慕容德寔接过碗，一饮而尽。

    他道：“我已经喝了，你出去吧！”

    紫陌迟疑了一下，起身，打算离开，却听见慕容德寔闷哼了一声。

    她连忙转身，看见他紧皱着眉头，双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模样有些痛苦。

    紫陌连忙奔过去，伸出一只手，轻抚他的额头，道：“少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慕容德寔的喘息变得不均匀起来，他眼神迷离地望着紫陌，道：“我的头有些晕……”

    紫陌连忙道：“少爷的风寒还未痊愈，莫非是又加重了？让奴婢为您按一按吧！”

    说完，紫陌打算起身，先将汤碗搁在桌上，却不料慕容德寔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紫陌手中的汤碗跌在了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九娘站在门外，听见房内的声响，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满意地离开了。

    紫陌第一次见慕容德寔这样失态的模样，他的额头有些汗珠，见他这副模样，她的心跳有些加快。

    “少爷，你哪里不舒服？”紫陌并未抽回自己的手，而是顺势坐下来，深深凝望着他。

    慕容德寔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他的头很晕，小腹有股热流涌动着，他闭上双眸，摇摇头，喘息道：“好热，好热……”

    他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坚实的肌肉，紫陌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没有见过男子的身体，她连忙别过头去，脸色涨红一片，道：“少爷，男女授受不亲。”

    慕容德寔突然箍住了紫陌的身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俯下头，唇瓣只差一点点，便吻上她的樱唇了，他恍惚间看见宁水月微笑着回眸的样子，呢喃道：“水月……”

    “少爷，我不是宁水月，我是紫陌！”紫陌道，“我是紫陌——”

    慕容德寔用力摇了摇头，起身，指着门外，低低喘息道：“对不起，你出去吧，出去，快出去——”

    紫陌从榻上爬起来，掩面哭泣着跑出了房间，此刻，她已经明白了，少爷的碗里，被人下了药。

    他连服了药，都不想要她。

    慕容德寔冲进后院，纵身跃进后院的荷塘里，荷塘里的水很凉，那冰冷的水，将他的神智重新拉回，他将自己沉在池底，看着眼前的鱼儿游来游去，那些赤色的小鱼，就如同鲜艳的血一般，那么的刺目。

    药劲挥发殆尽，慕容德寔从池中游上来，他没有换衣服，径直来到母亲房中，他的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吧嗒吧嗒地滴在母亲房间的地板上。

    他站在那里，即便是不说话，九娘也倍感煎熬，她刻意将笑容堆在脸上，以十分关切的语气道：“寔儿，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德寔推开了想要轻抚他面颊的母亲，依然不发一言，他的冰冷，让母亲有些难过。

    九娘道：“娘看见紫陌哭着从你的房间出来，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些什么？没关系，娘不嫌弃她身份低贱，只要你肯娶亲就好，什么样的女子娘都不会反对，只要你肯娶亲！”

    慕容德寔吼道：“娘，你不要再装了！”

    九娘被慕容德寔的吼声吓了一大跳，她倒退了几步，哽咽道：“你知道娘见你这个样子有多难过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子，你这样值得吗？老太君都已经去世了，她临走前，都在数落娘不懂事，至今惯着你，没为你安排好亲事，你想让娘也死不瞑目吗？有朝一日娘去了，有何颜面面对你的爹爹？”

    慕容德寔道：“所以，你就对自己的儿子下药？”

    九娘道：“张家二小姐你不想见，紫陌从小服侍在你的身侧，她聪明能干，模样也俊俏，她总可以吧？为什么要爱上皇上的女人呢？你是想气死娘啊——”

    九娘咯噔一步后退，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娘——”慕容德寔奔过去，将九娘抱在怀里，呼唤着。

    “快去叫大夫！”他喊道。

    大夫来了，为九娘把了把脉，道：“老夫人是急怒攻心，老夫开了方子，每日煎服，应该就会好转，年轻人，不要再惹老夫人生气了。”

    傍晚时分，九娘醒了过来，见儿子候在自己的身侧，手里端着药碗，她便将头侧过去，冷冷道：“娘不喝，你什么时候答应娶亲，娘便喝药！”

    慕容德寔无奈，道：“好，娘，您喝了这碗药，儿子便依着您。”

    “真的？”九娘双目放光，喜道。

    “嗯。”慕容德寔点点头。

    “你肯去见张家二小姐了？”九娘一边喝药，一边问道。

    慕容德寔摇摇头，道：“不，儿子想要娶了紫陌。”

    “紫陌也好，紫陌也好。”九娘连连道。

    她现在已经将要求降低了，只要儿子肯娶亲就好，别的不敢再要求了。

    晚膳后，慕容德寔回到自己的房中，紫陌端了茶进来侍候，只是神色与从前不同，她不敢看他，偷偷瞄一眼，便会想起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一幕，脸色就不由得涨红起来。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丝丝喜悦与悸动，又有些隐隐的疼痛，她痛的，是他想要的女人不是她。但她是隐忍的。

    她自小为奴为婢，性格变得温顺乖巧，万事都以他为中心。

    “我们成亲吧。”慕容德寔的语气波澜不惊，他道，“母亲想要我们成亲。”

    “哦。”紫陌只是简短了回了一个字。

    “你想嫁我吗？”慕容德寔抬起头，反问。

    不等她回答，他便道：“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昨天的事，我怕坏了你的名节。”

    “没关系的，紫陌只是一介奴婢，少爷不必为此事为难。”紫陌说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况且，少爷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母亲一直逼我成亲，这一次，她的态度很坚决……”慕容德寔道。

    紫陌打断了慕容德寔的话，她连忙道：“奴婢知道，如果少爷需要，奴婢愿意嫁给少爷！”

    说到这里，紫陌自怜自哀道：“只怕奴婢身份卑微，配不上少爷。”

    慕容德寔苦笑一声，道：“你知道我心有所属，嫁给我你不会幸福的。”

    “奴婢愿意为少爷赴汤蹈火，只要陪在少爷身边，每天看见少爷就是幸福。”紫陌傻傻地望着慕容德寔。

    “让你受委屈了。”慕容德寔眸子垂下，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伸出手，想要碰触，却又缩回去了。

    紫陌望着他回避的眼神，眼泪掉落下来，就算他娶她是为了敷衍老夫人，那又怎么样？她依然觉得很满足，只是这满足里，为什么夹杂着那么多的酸味儿，酸得她眼睛都痛了。

    他不愿意碰她，即便是他说他要娶她为妻，他依然不想碰她。

    紫陌暗暗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很快乐。总有一天，他会牵我的手，被我感动，与我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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