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二儿子韩就汶结结巴巴的叙述，就是再不明白，他也知道了这次是陆家的手笔。

    原本以为父亲会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不成想韩老爷子只是转了转手中的核桃，眯着眼睛半晌不说话。

    这个样子还真是骇人……韩就汶在心里抹了把汗，小心试探道：“爸，您看这件事……”

    韩老爷子掀了掀眼皮，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资金不到位我们一家子都得玩完！”言毕，他又叹了口气，“眼下之计，只能变卖几处房产，先把这个窟窿填上。银行那边，我慢慢周旋。”

    话音刚落，客厅门口他的大儿子又过来了。韩先明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一见到坐在那里的老父亲，双腿都软了，“爸！求你了！救救小雪！她也是你的孙女啊！她这么年轻，怎么能在牢里过完这一生？”

    看着身前涕泗交加的长子，韩老爷子心中未必没有不忍，三个儿子中数他最正派，但为了韩家，他还是忍痛把头扭到了一边：“你走吧，这件事我帮不了小雪。”

    虽然他不参与家族事务，但韩先明也知道小雪是为了给父亲顶锅，“爸，你不能这样绝情！小雪手里的药是你给她的……”

    闻言，韩老爷子身体僵了僵，他心里那么一点恻隐之心都消失了，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扇到韩先明脸上：“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三兄弟要是有一个人能挑起韩氏的大梁，我现在就去认罪！我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家业操劳，你想过我没有？！”

    韩先明软弱惯了，先前还想要抗争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他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刑讯室，惨白的灯光似乎带着冰冷的气息，扑在了韩雪的身上。她身上仍旧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那是之前为了躲记者特意装扮过的，跟她往日出现在电视里的美艳形象全然不符。

    她眼底写满了憔悴，此时却仍然不忘记为自己申辩：“警官，我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坐在她前面的女性警官跟她死熬了四个多小时，脸上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冷酷表情，看着她几近崩溃之后，才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韩雪，想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吗？”

    不等她回答，女警官摁下了一个键，韩雪左侧的墙面出现了一副画面，正是她父亲跪在老爷子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样。

    心里涌起了一丝暖意，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只有爸爸了吧？画面突然转暗，一片黑幕：

    “去，把先明给我关起来。”是韩老爷子的声音。

    “爸，这不好吧……”这犹犹豫豫的声音来自她人面兽心的二叔韩就汶。

    “你没看到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个药是我给韩雪的吗？他那么溺爱他的女儿，要是跑过去揭发怎么办？”

    老爷子似乎把茶杯都摔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听到韩就汶犹犹豫豫着提议：“那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把他——”

    她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们想对父亲做什么？父亲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先拘着。”长长的安静过后，老爷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再做打算。他毕竟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

    “是的，父亲。”

    ……

    不知不觉，韩雪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情绪失控地捂住自己的脸，不时有啜泣声传出来。女警递了一叠纸巾，声音不带感情色彩：“请节哀。”

    的确是节哀。她现在在这里替老爷子顶罪，就算知道了他们要对付父亲，也什么都做不了。

    “韩小姐，我在问你最后一遍，那种药，是从哪里得来的？”

    韩雪茫然地看着女警公式化的脸，是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即将在牢里度过的凄惨的后半生，被谋害的父亲，因得不到精心照料而渐渐衰竭的母亲……万般念头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她最后下定了决心，轻咬着唇道：“是韩宗竟。”

    翌日早晨，韩家众人正在一片静默中共进早餐，昨日韩雪出了这样的事，倒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

    一口面包还没吞进去，韩家客厅的大门又被人打开了，来的仍旧是一队警察：“韩宗竟，我们有证据表明你跟一起杀人未遂案件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韩就汶最沉不住气，他拍了拍桌子：“警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老父亲这么大年纪了，你就是让他去杀只鸡他都杀不了啊！”

    “你放心，我们蓉城警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说着，就有人上前铐住了韩老爷子。

    韩老爷子眼皮一掀，一张老脸犹如缩了水的橘子，“就汶，马上联系我的私人律师。”然后又朝着为首的警察扬起一丝冷笑：“我倒也看看，你们蓉城警察要给我韩某人安什么罪名。哼！”

    说着，警察就把他压走了。

    还等不及召回韩老爷子的私人律师，这起案件就已经水落石出。蓉城警方掌握了韩老爷子跟制药团伙的交易视频、转账记录，还有韩雪的口述。证据确凿，加上内幕操作，无论韩老爷子如何声嘶力竭地大叫“我要找律师”，罪已定下，定局已成，再也无法转圜。曾经辉煌一时的韩家前代当家人，就此入狱。

    这桩新闻成为蓉城居民津津乐道的闲聊资本，等韩雪真正走出警察局，已经是韩宗竟定罪后的第二天。

    早有嗅到八卦气息的媒体候在外面，韩雪一出现，就一窝蜂轰拥上来：

    “韩雪小姐，请问你对你这次犯错有什么想法？你是自愿还是被你的爷爷陷害？请回答一下！”

    “韩雪小姐，传言你这个明星当得名不符实。表面是新晋性感天后，实则是利用自己的名媛身份干着‘小姐’的勾当。请问你对这种说法有什么看法？”

    “韩雪小姐……”“韩雪小姐！”“韩雪小姐？”

    ……

    韩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他们围着她，无数只话筒伸到她的面前，还有时时响起的“咔嚓”声，令她寸步难行。

    她茫然无措的样子被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的主人尽收眼底，陆冬城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痛快还是其他，韩家这一场劫难都出自陆景昂的手笔，才三天而已，韩氏集团迎来新的接班人，躲在背后的韩宗竟锒铛入狱……

    “少爷？”

    问话的是陆家老宅的司机老李，他被陆老爷子派过来照顾他。陆冬城扭过头不去看那狼狈的女人，淡漠道：“继续往前走吧。”

    他今天是去接还在学校的陆清然，先陪她逛逛街，然后回家吃晚饭。一到陆清然宿舍楼下，就有一个眼熟的女孩子过来敲响了他的车窗：“你是来找清然的吗？我可以帮你叫她下来。”

    摇下了车窗，陆冬城看着这个脸上洋溢着过分的热情的女孩，心里生出心里生出反感，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你认识我吗？”

    舒思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很快便调整过来，眉眼弯弯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上次和你们一起吃饭的，小然的朋友啦！我叫舒思雨。”

    “我知道你是陆冬城。”说着，她自以为可爱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Ohmygod！陆冬城叹了口气，他带上了墨镜，“让让，我要下车了。”

    他一路走到宿舍门口，舒思雨都一路跟着他叽叽喳喳，虽然满口都是在提清然最近怎么样，但还是听得他郁闷不已。

    这个叫舒思雨的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压根不想跟她说话吗？他露出一个不怎么愉悦的笑容：“舒小姐，你刚才自告奋勇要帮我把清然叫下来，她人呢？”

    舒思雨如梦初醒，“噢，我刚才跟你聊天聊的太愉快了，都忘记了！”这才噔噔噔地跑上楼帮他去叫。

    “陆清然陆清然，陆冬城来了！”

    舒思雨跑回寝室，冲着正在画设计图的她叫道。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舒思雨什么时候和陆冬城这么熟了？他来了她这么开心？陆清然收拾好散落一桌的图纸，走到走廊上，竟然没有发现他那辆拉风、骚气的兰博基尼。

    看着楼下低调的国产轿车和戴着墨镜的陆冬城，陆清然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陆冬城！陆冬城——”

    陆冬城做了个拥抱的手势，示意她跳下来自己会接住她。

    被他这个动作逗乐了，她一溜烟地跑下了楼，来到陆冬城面前时都还在气喘吁吁，“你今天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我不知道你要来找我。”

    陆冬城不自觉地露出一种痞痞的笑容，“这是突击检查，看看有没有帅哥来跟我抢媳妇儿。”

    她正要呛回去，旁边却有个女声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你放心，我帮你看着呢！清然桃花运虽然旺，但她一直都坚守本心！”

    两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舒思雨也有些尴尬：“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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