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认识一个人都依靠卷宗？”对他话语里的“卷宗”一词很是敏感，曾莹华沉默些许，不无讽刺地反问道：“如果是这样，那还要这双眼睛做什么？”

    “看卷宗啊。”

    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顾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开玩笑道：“不只是你有卷宗，我也有。欢迎曾小姐随时查看。”

    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曾莹华纵使有再多的气，也发泄不出来，她永远都记得，他和那个男人两个人看着自己的档案时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一个人前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用几张纸就可以书写殆尽。

    她铁青着脸色，从监控室里走出去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果不其然，桌子上放着一个Burberry的礼品盒。

    看也不看，她直接把盒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啧……就这样还是落魄呢！”

    中午的时候，宋喑跟在林又琪身后打菜，一想起今天舒思雨送的Burberry的围巾，就忍不住开始吐槽：“我看她是因为在别的地方做不了设计师，才故意接近陆总的！”

    林又琪看了一眼坐在陆清然对面低头吃饭的舒思雨，端着自己的餐盘走了过去，径直在她们身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陆总。”

    看到林又琪那平平淡淡的脸色，宋喑心知大约是有好戏看，也忙不迭地跟了过去，“陆总中午好、中午好！”

    “你们两个平时一见面就掐架，怎么这会子相安无事了？”

    看到两人同时出现，陆清然颇为惊讶，她忍不住笑了笑：“也算得上是有生之年系列了哈哈哈哈……”

    “我跟她不熟。”

    自顾自地把一块牛肉送进了嘴里，林又琪脸上的冷淡切切实实，惊得宋喑差点没跳起来大骂她没良心，一句话又把正欲上蹿下跳的宋喑安抚下来了：“今天来是想感谢舒思雨小姐。”

    “谢谢思雨？”

    感到莫名其妙，却又有几分为思雨融入了工作室高兴，陆清然好奇问道：“什么事啊？”

    “今天舒小姐给我们人手送了一条Burberry的限量纪念版围巾，我虽然拿到的工资高，但是也不敢轻易买这一条……真是太破费了。谢谢你，舒思雨小姐。”

    看着林又琪那张冷漠的脸嘴里吐出一串感谢的话语，舒思雨恨不得把她的嘴给缝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点道理她都不懂？

    “其实这些围巾……”

    她正欲解释一二，却被嘚吧嘚吧的宋喑打断了，她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清然姐，这条围巾我缠着我妈一周多了，她都没给我买，最便宜的代购那里也要三万多一条呢！舒思雨小姐还真是出手阔绰，比我妈还大方！我们四个人都收到了，清然姐你收到没有？”

    明褒实贬。

    只感觉到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陆清然虽然从小物质上不缺乏，却也知道这十二万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她看向舒思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思雨，你不是说你现在身无分文？怎么还有钱买这些东西？”

    “……这、这些都是我以前买的，我就寻思着把它们送给新同事，改善关系。”

    被她这么一问，舒思雨只觉得百口莫辩，她心虚地把碎发抚回了耳后，借着这些小动作缓解自己的心虚：“清然，你该不会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也送一条吧？我只有四条了，又想着咱两关系这么好，所以就没给你……”

    今时今日的陆清然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好糊弄了，她皱着眉头：“你不是说过你在新界小区的别墅老早就被法院封了？什么都没带出来？”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舒思雨是在骗自己了。瞬间觉得面前的饭菜索然无味，陆清然叹了一口气，把餐盘端着站了起来：“思雨……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等陆清然走远了，舒思雨心神一荡，她看着已经旁若无人地吃起了饭的两位同事：“你们两个人是故意的？”

    “是又怎样？”

    宋喑最沉不住气，她笑眯眯地看着脸色阴沉如水的舒思雨：“我呢，最看不惯你这种演技派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你看不惯又怎样？”

    看着宋喑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舒思雨咬牙切齿道：“你们的主理人，跟我是大学同窗四年的好友，我最了解她，只要我稍微吹点风，你们通通都等着下岗吧！”

    “哟哟哟！不装纯真无害白莲花了？”见她凶相毕露、连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宋喑嗤之以鼻：“一个剽窃了自己好友设计的人，还有脸说能在我们陆总面前说得上话，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是吧？”

    宋喑的嗓门本来就大，加上舒思雨前面一段时间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正处于用餐高峰期的食堂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

    “那不是之前抄袭的穆氏集团设计师吗？她怎么在我们公司的食堂里？”

    “好像是清然小姐看她可怜，又给了她一份工作……就她这个名声，哪里还有公司敢要她！”

    “……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

    ……

    议论声一句一句，清晰地传进耳里，舒思雨再也坐不住了，她满含怨气地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埋头端着餐盘离开了。

    临走前还忍不住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吃饭的两人，舒思雨正巧和林又琪的视线撞上了，那双幽深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竟然叫她有几分毛骨悚然。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终于离开了。

    终于清静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的林又琪，宋喑忍不住赞叹道：

    “你可真是厉害，竟然能想到在清然姐面前拆穿她。这下我看她怎么狡辩！”

    “对她来说，无非就是多撒一个谎。”

    一想起舒思雨，林又琪就觉得不屑：“她这种撒谎成性的女人，随口一念就是谎话，根本不用担心她没借口。”

    “那、那清然姐会不会被她糊弄过去啊？”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宋喑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把勺子一扔，连饭都不吃了：“真想把她撵出工作室！”

    “把她留在眼前，也未必都是坏事。”

    喝了一口汤，林又琪有条不紊地把其中利害关系掰碎了说来给她听：

    “你想，总裁是什么样的人？他对陆总的保护可谓是全方位，如果现在的舒思雨真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力，他还能默许这个人的存在？”

    坐在不远处的杜仲偏头看着两个坐在一起的女子，稍嫌冷淡的女子虽然有几分不耐烦，却还是倾身向前，嘴唇开开合合——在他的记忆里，这已是极大的温柔了。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听她说了这么多，宋喑还是有些糊涂，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觉得吧，你还是直接跟我说，我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说白了就是蠢……

    林又琪默默咽了一口口水，脸上越发冷了：“你自己想吧……”

    回办公室的一路上，舒思雨早就想好了借口，她蹑手蹑脚地走近陆清然的办公室，门并未合上，虚虚地掩着。

    确认了里面只有陆清然一个人，她便敲响了门：“清然，我可以进来吗？”

    “你进来吧。”

    应门的声音仍有些冷，舒思雨知道她应当是有了些脾气，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泪光盈盈地走了进去：

    “我知道你肯定是在怪我，觉得我又骗了你。”

    “是的。”

    陆清然直言不讳，她如今也懂得了话要说开，“我不明白，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对我撒谎。我觉得，任何理由都不能构成你撒谎的原因。”

    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强硬，舒思雨吃了个硬钉子，却只能接着讲下去：“我的确骗了你，也骗了他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她骗了自己，却不能理解她口中的“骗了他们”，陆清然蹙着眉：“把话一次性说清楚。我不希望这次你又在撒谎。”

    “我送他们的Burberry围巾……是A货。”

    吞吞吐吐地说完了，她羞愧地低下了头：“之前的事情没有骗你，我的确是没有钱了，别墅也的的确确早被查封了。所以只能买这种上不了档次的东西送给他们……我也不敢买来送你，你用惯了大牌子，只怕一模就能知道真假。”

    对比她骗自己的事情，买A货这件事并没有那么让她生气，不过她心中仍有些怀疑：“你就是为了这个瞒着我？”

    “是……”看她似乎对自己仍有所怀疑，舒思雨赶紧又道：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我以后不会再买A货了！只不过想到你在同事们面前那么拼命地为我说好话，却因为我本身的原因，见效不大……我自己心里也很愧疚。”

    “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们毕竟是好朋友。在你落魄的时候拉你一把是应该的。”

    对她所说的话其实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是陆清然也分不清楚她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的了，只能出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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