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人影不答，一拳落下，如同不周山倾倒，击流断海，漫天金光在这一刻竟彻底收敛，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不再泄露一丝一毫，只剩下返璞归真的……拳头！

    一只朴实无华的拳头，却仿佛化入了天地间最精妙的奥义，又如上古的翻天大印再现，翻天之力碾压一切！

    就是这么一只不带烟火气的拳头，却让原道乡迅速收敛起玩笑的神态，剑气流到眉间结出银灿的霜花，手中鸣风剑同样了无痕迹地迎上，当剑尖与拳锋撞上的一刻，大漠中突然掀起无尽的沙暴，尘土扬起，沙砾诡异地悬浮在空中，时间似乎静止了下来。

    喝！一道恍若来自天庭的呼喝响起，雷暴声震耳欲聋，朴实无华的拳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层暗金的色泽，就在百分之一个呼吸间，暗金色的手掌摊开，动如雷震地在剑身上拍击了四下！

    每一拍，都有雄浑的力量灌入剑体中，而且一拍更胜过一拍，到了第四拍的时候，空间中已经响起夔牛般的咆哮声，坚固的沙砾被粉碎成尘粉，鸣风剑器弯折成可怕的弧度，整个剑身几乎要折成数段。

    而原道乡在整个过程中，却并未有其他动作，除了……扬起缀着霜雪的眉毛。

    喀！

    原道乡右手翻转，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势奔涌而出，在铿锵的震荡声中，失去了形状的鸣风剑器被寸寸捋直，重新吐出一道三寸的剑光，银色光晕迷幻。

    惊人的切割力量漫开，银光一烁间，金色身影瑟缩着收回了手掌，掌心处，一道血痕流出鲜亮的血液，滴落在虚无中点点燃烧起来，仿佛从来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十成剑意。”原道乡此刻全身上下都是银白色的，头发、瞳孔、牙齿……孑然一色，这是入道的表现！

    两人到了这样的修为，拼斗的是意志、意境以及对力量的感悟，将可以利用的力量千百倍放大，譬如一捧水，对于武修境的武者来说，毫无威胁可言，而在一名武宗眼中，那便是可以屠戮生灵的利器！

    壶水杀千军，四万八千剑。这是剑界流传的一则剑宗传说。

    “圣武一谛·云霄临。”圣武尊迈动大日运转的步伐，自金色光影中走出，虚空如同镜面一般破碎开来，辉煌的气息形成漫天的黄云，昭告着一界的圣尊驾临！

    武界的源流，终于现出了真身！

    然而即使是他从光芒的掩盖中走出，身旁仍是缠绕着混沌的雾霭，那是武道与天地共鸣的体现，要遮去他的部分神威，不能完全展现在世间。

    原道乡神采斐然，眼中放出湛湛光芒，明白真正意义的胜负就要到来，当下轻笑一声，长啸直入云霄，层层空间破碎间，传来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气息。

    “原本只是来传授剑经而已，如今却要再度涉入两界之战。”原道乡暗叹一声，身上骤然绽放出明净的光芒，玄之又玄的气息弥漫，有天地妙理蕴含其中，虚无的面纱一层层揭开，深奥直指大道本源！

    清气缓缓流转，一点眩光出现，一黑一白两条灵鱼游出，首尾相衔构成一副圆形图案，大道妙理弥漫开来，似乎对应着天地间的否泰变化。

    一静一动，一阴一阳，一虚一实，合乎天道，生生融元，授万物造化之机！

    “道真无极！”原道乡立身在无极图上，随即有天外清气涌生，浊清分明，整个人被迷离的光彩包裹，莲瓣飘飘，馨香漫空，恍若天人。

    “为证就你我辉煌的上古，落幕！”原道乡轻轻一抹，鸣风剑竟片片羽化，融入他脚底的图案中，成为阴阳分割的界线！

    “一任太虚，萧瑟鸣风！”天空中的大日突然熄灭，苍穹沉落下来，到处弥漫着氤氲的气息，无所从来，无所归去，像极了传说中的“太虚”！

    “圣武登峰，”圣武尊一手高举，云天低沉，万丈雄峰拔地而起，天际隐隐有曙光初现，再手一落，万丈云埋，“绝千古！”

    陆沉山折的波动中，枯黄的大漠直接湮灭，空间障壁被层层压碎，虚空气流乱窜，即便是空武境的强者，在其中也如同大海飘舟，无可落定，随时有倾覆之忧。

    无极图与高大身影碰撞在一起，清气与圣气互相冲击，一者清则轻，一者厚而沉，渐渐地竟有上下界分的趋势。无极图旋转，原道乡一个眼神，一个抬手间都有万道剑气生出，源流庞大，包含了无穷的剑道神妙；圣武尊傲立永旭之巅，指点江山，万气归元，化出一道又一道强大身影，有的手捧经书，头悬一挂浩气长河，有的纵横疆场，血气风发千里，更有帝皇垂顾，君临千古，天地歌功颂德，弘扬圣武之道。

    两者不知激烈对抗了多久，直到最后，当尘归尘，一切都落幕时，独立绝巅的圣武尊身躯一颤，一道无华的剑锋从胸口穿过，至真圆融的气息仍在流转着，化出一缕又一缕清光，无声无息地荡漾着。

    对此他默然，并未因此有任何动作，直到良久后，他才开口道：“上古的我，已败。”

    原道乡飘然走来，天风吹过万丈云山，浩浩荡荡，轻声道：“问成败，争是非，你我又何必那么在意。”

    圣武尊暗叹一声，只见混沌气息涌动，剑锋寸寸断裂，化作缥缈的烟气逝去，而原道乡只是静静地注视这一切，并未再有动作。

    “将他带走吧。”圣武尊沉声道，伟岸如他，此刻语气也有了一丝疲累。

    “谈不拢么？”原道乡目光一闪，转过头去，“那我便离开，完成我的使命。”

    “是‘那部’剑经么？”圣武尊目光一动，向原道乡询问道。

    “是‘大无量殊归万剑经’。”原道乡没有选择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难怪，”圣武尊露出了然的神色，“你已经领悟到了几成？”

    “这是你最后一个问题，所以我会如实回答你。”原道乡认真地说道，“三成，不能再多了。”

    回答完这最后一个问题后，银白色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风中留下点点萧瑟荧光，人已不知道何处去。

    风，虚，道三重剑意圆满，这般的剑道造诣，竟然只能达到三成么？

    圣武尊慨叹一声，盘膝坐下，很快浩瀚的波动传开，混沌雾霭渐渐散去，露出一道英武的身影来，看面目分明是澹台云洲，然而此时这具身体的掌控者却不是他，而是一名来自上古武界的强者！

    他已不属于这个时代，只能借由这个世纪的躯壳，凭着传承下的一道本源圣气，突破时与空的界限，完成这一场上古未完的对局。

    他相信，原道乡同样如此。这一战，是原道乡胜了，然而不为人知的是，在最后的时刻，这具身躯似乎因为承受不住武道天威，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阻止了力量的继续攀升。

    一刻钟后，闭目的澹台云洲突然睁开了双眼，浑身上下冒出涔涔冷汗，一副惊魂未定的虚弱模样，看样子是本体的意识回归了。

    在澹台云洲缓缓平复下来以后，圣武战印突然闪烁起不定的光芒，似乎在诉说什么，澹台云洲侧耳倾听着，面色却是渐渐阴沉下来，最后几乎有雷雨欲来的征兆：

    “不可能！我不可能放过他！”

    澹台云洲嘶吼着，双目赤红一片：“我十二岁即被送入深山，与虎豹斗，十五岁杀人，十六岁及冠见到銮驾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无论如何，我必要封王侯，现在这个人有可能破坏我的封侯大计，你叫我怎么放过他！”

    “敢忤逆澹台家，还是凶星变数，非杀不可！”

    圣武战印上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无人可闻，在澹台云洲的失态中渐渐隐没……

    半日过后，荒无人烟的大漠上，两道强大的气息破空而出，银色的甲胄交相辉映，线条刚硬的虎头咬合在肩铠上，除了一名稍显沉稳的身影，另一人英挺俣俣，赫然是古洺！

    这两人便是韩家派出的家将高手，每一名都有空武境以上的实力，正是为了寻找韩琮而来！

    此时，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枯寂的荒漠上本就生机淡薄，如今直接化作了巨大的天坑，深层的流沙被淘出，缺少被阳光砥砺的光泽，显然，在两人到来之前，此处发生了一场大战！

    饶是生命力顽强的胡杨，如今也只有残躯在地表下呻/吟着，两人的神识不断扫过大漠各处，搜集着残留的气息，希望能得到有用的信息，然而最终他们的心都是各自沉了下来，空间被毁灭性的力量抚平过，过往的信息都被抹平，如同一张白纸，任凭怎么挖掘，得到的都是毫无头绪的指向。

    “天时有差。”另一名家将，名叫向允的男子皱眉说道，“韩文公亲自推演，琮少爷会在巳时出现，我们则要在三刻钟时来到，现如今时刻分毫未差，人却不见。”

    古洺拈了一把地上的沙土，沉声道：“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天机被人挪动过，扰乱了韩老的演算！”

    一想到此，两人的心头都有些沉重，以韩老的经学修为，亲自出手占卜卦算，竟然未预料到有这般变化，那暗中篡改天机的人想必极为可怕！

    而更棘手的是，两人要如何向家主大人交差！

    古洺看着天边的烟气，落日中映出苍凉的轮廓，银光战甲突然铿鸣有声，他转身道：“还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哦？”

    “澹台云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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