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下蛛巢彻底解体,无数孕育于此地的巨蛛连同产卵地一起,灰飞烟灭,强大的人面蛛也不能幸免,残肢碎体洒落得到处都是,血液腥臭,这里化作了一片废墟。
而原本与蛛巢连通的高大山脉,有一半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巨大的天坑,深深通到地底,黑漉漉的吓人。
过了不知多久,天坑之下,乱石掩埋中隐隐有剑吟声冲起,很快巨大的石堆剧烈摇动,一道道剑气冲出,锋锐无端,漫天齑粉纷纷扬扬。
一缕精芒自破口处溢出,随后韩琮略显狼狈地钻了出来,五脏六腑如同灌了铅,沉甸甸的难受。
迅速震掉身上的落灰,韩琮向四周望去,地宫、殿宇、大厅都不见了痕迹,被一股暴力生生抹出了空白,唯有一些区域地气还未散,让这里弥漫一层清凉的雾气。
狭长的大裂缝延伸至远处,若不是亲身经历,韩琮绝不会认为这是人力所致,生生地辟出了一条裂谷啊。
忽然他神色一动,视线转向不起眼的角落,一簇黑色的火焰尚在愤怒地燃烧着,虽然微弱,气息仍然慑人。
火焰并非无根,一滴鲜红的血液平躺着,凝而不散,散溢出的精气在燃烧,炙热可闻。
这就是那个人的战意么?韩琮叹息,不仅是对此人实力的叹服,亦是敬佩于那一缕顽强,耳旁似乎响起战吼声,金戈铁马不绝。
战魂,果然不负战魂之名。韩琮有些恍惚,再度回想起先前的画面,千万剑气化江搅海,贯通诸天,同样是横越天地,凌厉昂扬,万国尽可敌,神魔不为惧!
似乎是有感于韩琮的心绪,那一缕火焰微摇,吐出星星点点的赤芒,艳红若霞,韩琮一阵心旌摇曳,竟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一点。
就在他手指将要触到的一刻,火焰突然明灭变幻,发出声声刺耳的爆鸣,一点精芒飞出,径直没入他的掌心中。
“这是”韩琮顿时惊醒,骇然地看向掌心,那里一点火焰在跳动,如新生的曦光,很快消失不见,留下浅浅的火焰烙印。
忽而大地剧烈震颤,如万马奔腾,踩踏而来,烟尘气冲云霄。
遥遥一声怒吼撕裂天地,如自无间地狱中冲出,韩琮心中莫名一颤,目光投向远方,隐约得见某片晦暗森寒中,有神兽虚影飞舞,气机狂放,一时间龙吟凤鸣声大作,同时一道血芒直冲天宇,于目力尽头炸开,极尽绚烈。
韩琮呆呆地注视着那一抹绚烂,忽然有种难以呼吸的压抑感,正当他茫然失神时,四周天地突然一暗,一道身影来到,浑身滔天威压如狱,脚踏虚气而行,精气滚滚如狼烟。
没有灼热,只有一片冰冷,如同北极寒风凛冽,刻骨铭心,韩琮看着眼前美得不近人世的冷艳面孔,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那个人败了!他也不知为何,心中发出一声叹息,是惋惜抑或其他。
无视脸上如被刀割一般的痛楚,韩琮昂起首看向远方即将散尽的一缕残霞,默默注目其西行。
“多看一眼,就少一眼。”霜后冷冷的声音传来,韩琮的视线顿时转了回来,恰好与其目光撞上。
轰!
一轮邪月自霜后的眸中升起,在韩琮与其对视的瞬间,一股难以预料的精神波动径直冲入他的脑颅之中,惊涛恶浪般直扑他的泥丸宫,清明台!
铮铮剑音高亢,就在韩琮的脑中神海边缘,一片黑压压的风暴迅速迫近,一个清冷的声音响彻,带着威慑、令人臣服的霸道意志:
“缠丝宿魂,拘神奴印!”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秘法,能直接针对人的灵魂层次,即时在韩琮的神海外,无数五彩色的线条划动,一阵嗡嗡声轰鸣不断,魔性的力量入侵,要肢解他的意识!
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被一个大茧被包住,无法传出任何波动,五感皆被剥夺,一动不能动!
“她要拘役我,完全臣服在她的意志之下!”韩琮警醒,内心如有雷声隆隆,这绝对是莫大的危机,自身意识魂体不容有失!
神魂之存在,对生灵意义非凡,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帝皇显贵,抑或通天强者,都不能承受自身神魂有所损失,虽然无形无质,却是人体的核心所在,关系生命、修为、记忆、感情……哪怕是遗落了一点碎片,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否则头晕目眩,神思噩噩都是轻的,一个人甚至会因此而性情大变,与原来面目截然相反!
创伤可愈,内症可医,唯有神损,几乎是无可弥补,神仙难救。自那邪性的“神水”中遭到神秘邪灵的攻击后,韩琮再次遭遇了神魂上的莫大危机。
如果不能抵抗这种侵蚀,他有可能彻底沉沦,如先前那铜甲人一般,彻底迷失自我,到时候,世上还有他韩琮的存在吗?
“我不甘!我曾逆战命运,还未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还远未到生命的终点!”精神海中,有一道渺小的人影仰天长啸,是韩琮的意识显化,调动精神海中所有的力量,竭力抗争。
神海浪滔,金色海水灿烂,散射出万道霞光,这里无比壮观,有奇景浮现,天柱浮沉,有剑啸声冲天,沧海现升阳,如同神灵居所。
“轰!”无形意志碰撞,外来者意图化开这片海洋,重新塑造,而此地的领主则奋起抗争,让这里电闪雷鸣,精神碎片乱飞,俨然翻天覆地的景象。
“嗯?”霜后黛眉微蹙,陡然一指点向韩琮眉心处,霎时一抹流光掠过神海上方,她的影像在此处显化,与身躯无异,散发出强横无比的精神波动,比之韩琮不知高出了多少层次,如一轮大日昭昭,无法直视。
她出现在此处,因为镇压韩琮的进度不如预想中的那般顺畅,引起了她的警觉,故此分出了一缕精神,要亲自一窥韩琮的精神海。
“这是……”霜后精神波动强大,此刻竟露出骇然的神色,瞳孔中映现一片血色的海洋,她看到了什么?
那自高天落下的金色尸骸,燃烧着圣焰,是传说中的神灵吗?
这片精神海难以形容的辽阔,看似无尽头,而在韩琮的意识本源周围,血光笼罩,有可怕的景象在呼啸、盘旋,其中一尊小人在怒吼,在他周遭缭绕着锋锐的精神力量,化作剑丝翻卷、飞舞,剑光炽亮,斩裂无数蔓延向此地的异力。
小人剑术超群,以本土优势反击入侵者,防的滴水不漏,拘役秘术即便无孔不入,短时间内仍难以得手。
“这个人族是什么来历?”霜后目光闪烁,她的出身很惊人,见识过很多强族血脉,逆天体质,然而从未有见过这般诡异,恍如有万古杀意在此凝聚,且竟有人能作为其载体!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不妥,那些可怕的异象定住了神海的核心部分,她施展的秘术在此处被瓦解,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残留,根本不足以炼化韩琮的意识。
此时的韩琮似乎陷入了某种更为专注的状态中,识念化剑雨,化剑莲,化剑道风雷,在反磨灭她的力量,在此过程中自身渐有凝实的迹象,神魂更加透亮,开始焕发出新的光彩。
“这是要把本后当磨刀石么?”霜后冷然,想借她之手磨炼精神意志,孰不可忍!
她也发现了,这名年轻人族的精神格外强大,稳稳屹立在神霞巅峰,几乎要迈进天一层次,自身意志也极为坚定,不是那么容易撼动,假以时日,未尝不可达至天一绝巅,进而问鼎天地武宗的境界!
作为妖族的立场来说,人族中有这等资质的后辈,她也必须予以扼杀!最不济,也要断他前路,以绝后患。
心念至此,霜后眸色更冷,已经有了打算,不再尝试奴役韩琮的精神本源,转而进行更为暴力的破坏,要将韩琮的精神直接毁掉!
魂体作为“人”的一部分,更像是作为记忆的载体,本身并不具有攻击性,然而自上古修行启蒙时代以来,诸道盛行,其中门道以内外分、天地分、虚实分……遂有诸多先行大能以灵魂意识为根本,开辟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妙法秘传,衍生了大量奇术。
“灭神印!”
像霜后现在施展的,就是一门极为古老的灵魂攻击秘法,能灭人神魂,从根本上抹平一个人的精神烙印。
她进一步逼近,压迫向那尊正在抗争的小人,无数古老的符文在她的纤掌边飞舞,对准了那一处核心所在,登时缥缈的碎魂音回荡,如黄泉泄,如碧落崩,同时在她的掌心化出一枚繁复、晦涩的符印,陡然化作一道灰光射出!
灰光之中如同一颗彗星,划越这片精神海,精神力量凝成的金色海水竟被瞬间蒸发,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瞬间磨灭。
“吼……”精神海中心处,代表韩琮的小人身躯一颤,一道拇指粗细的孔洞出现他胸脯处,没有血液流出,一股似锥心般的疼痛瞬间遍布了他周身,这是来自灵魂的痛楚,比之肉体更甚百倍,强烈的刺激让这片空间都晃动起来。
同时在外界,韩琮的眉心突然淌血,有奇异的光亮透出,一滴滴瑰红的血液流下,熠熠有形,却在落地时无声消散,景象诡异无比。
霜后目光闪烁,点向他眉心的手指缓缓收回,现在这般看来,差不多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了,韩琮的神魂必然遭受了极大的重创,不死即残,一生即将在这里结束。
然而数息过后,她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发现了异常,为何她分出的精神没有返回?
此时在韩琮的精神海之中,俨然天翻地覆,原本金色的海洋上方,本应是灰沉沉无亮的一片,此时却下起了倾盆血雨,有凄怆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间呼啸,霜后的娇躯微微一紧,竟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精神无形无质,为何会给她这般感受?
血雨瓢泼而下,化作雨幕将韩琮的身形遮掩在下方,难以看清其中的变故,与此同时诡异的气息弥漫,那血雨仿佛带着某种魔性,落到她的魂躯上时,竟发出诡异的咝咝声响。
一声霹雳炸响,无尽远处,一道血色雷光照亮了光海,震怒非常,掀起百丈波澜,给霜后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没有亲自见到韩琮的神魂被磨灭,霜后惊疑不定,犹豫片刻后,再度出手,灰光飞出,化作一条三首蛟龙,狞恶无端,张牙舞爪地向前冲去,撞散了大片血光。
“吼……”如神如魔的嘶吼远远传来,一道人影突然自血光中破出,满头发丝皆如血,抬手便向她斩出一道血芒!
“没死!?”霜后的脸色稍沉,纤指捏出灰色魂印,灭魂奥义再度在指掌间闪烁,拍向迎面而来的血芒。
漫天血光炸开,霜后的身影闷哼一声,目中满是惊骇的神色,此时她如白玉般无瑕的手掌上,满是如瓷器开裂般的纹路,看起来脆弱无比,似乎再碰一下就会碎掉!
韩琮的眼中如同盛着一汪血海,魂体凝实,散发出逼人的煞气,此时他并掌为刀,大开大合间,数道如先前一般的血芒飞出,带着绝顶杀灭的气息,斩裂了下方的海洋!
“不过是命大而已,真当自己蜕变成了巨龙?”霜后怒气升腾,莫说是韩琮,就是天一武者,也不值得她一哂,然而就是这么一名看似弱小的人族,却屡屡出乎她的预料!
“弱小的生灵,这一次必斩你!”她心意一动,三首恶蛟登时目露凶光,摇身一变,化作一柄三尖两刃巨大兵器,杀光爆闪间,猛然力劈!
轰轰轰……连串碰撞迸发,霜后的精神力量何其强大,远远超出空武境的范畴,即便只是一缕精神,亦是日芒与星光之比,天然带有压制力。
十二记精神大碰撞过后,韩琮逆空而上,并指为剑,斩下半边兵器本体,霎时血雨纷飞,随即他双手一落,将代表霜后的精神魂体一分为二,大片精神力量化作光雨飞泻,煞是好看。
看着沐浴光雨的韩琮,霜后脸上犹有难以置信之色,在临消散之前,她忍不住喝问道:“你的神魂为何没有被灭掉?!”
韩琮摇摇头,此中不足为外人道也。
霜后怒目而视,随后又化作森冷的笑意:“不说没关系,本后有的是手段拿捏你!”
很快,一道身影破开精神虚空,再度降临韩琮的精神海洋,属于霜后的神念在这里又一次凝聚,身影更加凝实,散发出更胜先前的威压。
“本后又回来了,弱小的蝼蚁,你可有感到绝望么?”她噙着一缕笑意,说不出的轻蔑,冷面如霜,却无瑕剔透如神女。
“没有。”韩琮摇头。
霜后大怒。
十五合后,剑气连野,化作一只伟岸天鹏振翅击空,随后霜后的神念粉碎,再度爆散成一蓬光雨。
三息后,霜后的神念再临,更加的强大了,这一次她有感,定要将韩琮彻底炼化奴役,承受万魂熬炼之苦!
三十合后,十数条龙蟒飞舞,皆是血色剑气化成,伴有仙人伏尸的景象,强大得恐怖。
然后霜后再被立劈。
霜后的神念先后共降临了七次,一次强过一次,结果仍是被立劈,最强大的一个也不过挺到了八十合。
“啊……”霜后美艳的脸蛋紧绷,几乎要气炸了,她银牙紧咬,再也不肯探出任何一缕神念,强忍着神魂的疼痛,恼怒一掌拍向韩琮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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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精神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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