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等了约莫十分钟，在雨中一辆银色SUV缓缓驶来，停在我们面前。

    教官催我赶紧上车，我坐在后排，教官在副驾驶位置。我瞅了瞅司机一眼，是一个白人，一头的金毛卷发，就好像菩萨头那样。那种卷发我只在黑人上看过，白人能卷成这副模样也是前无古人了。

    司机朝我笑了笑，待教官坐定，突然一嗓子，震惊全场！

    “你们要去哪里？”司机问道。

    这句话本身没有问题，可是配上司机的嗓音，真是开口跪！

    那声音就好像之前司机吃过火炭，烫伤了喉咙，痊愈之后发出的，宛如指甲划过磨砂纸的声音。他的声音一起来，我的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这司机语速特别快，快得我一眨眼他一个长句子就吐出来了，我愣是没听明白。幸好教官听得清楚，报了我们机场的名字。

    司机双目一瞪，脖子往前挺起，活像一只出壳的王八，茫然道：“你说什么？”

    教官又重复了一遍，司机还是没听懂，教官彻底无语了，干脆在手机上打了我们机场的名字“Athens/BenEppsAirport”，再给司机看。

    司机一看，哦得一声，恍然大悟状，还没持续一秒又变回刚才的茫然之色，生无可恋道：“这是哪里？”

    “……”

    连地方都不知道你开什么出租啊，混蛋！

    我差点儿骂娘了，我们那个机场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地儿，怎么会不知道？这司机听不懂英语，路也不知道怎么走，到底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这里有一句话我说错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司机不是不懂英语，而是不懂正常英语。他是法国裔，口语中带着浓烈的法国强调，就仿佛先把舌头大个结，再说话，发音之中参杂了满嘴的口水味，疯狂地侮辱着我的听觉。

    教官对这个司机也表示极度的无语，最终只得无奈道：“我们先去市区吧。”他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就跟第一次见我时那样。

    司机很快会意，起动汽车，往市区进发。

    一路上，司机开启疯狂吐槽模式，向我展示了法国腔的英语话痨是怎么一副光景。教官迫于礼貌还得接他的话，我则是啥不管，靠着座椅就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被教官喊醒，发现自己已经处于闹市之中。教官让我下车，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下了车，呼吸一下微湿的空气，顿时清醒了许多。

    “走，先去吃点东西，正好找点现金。”教官说道。

    在美国，几乎所有的店家都可以刷卡付费。结账时，可以让店家多刷一点，让他给你现金，这样就不需要去银行了，教官还是挺聪明的。

    我跟着教官准备去吃快餐，没走几步，转了个弯，一下子街上就热闹起来。

    只见前方人头攒动，一大队人聚众向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前方是一男一女，其他所有人都是落后一个身位，还有不少人吹着口哨，场面极为火爆。

    “Sir，他们干嘛？游行…示威？”我问道，早就听说国外示威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没想到就撞上了。但是想想这好像不太可能，没见过游行示威还这么喜庆的。

    教官脸一黑，笑骂道：“这哪是游行示威，是结婚，前面那两个结婚的！”

    “啊！！！”

    我惊讶得差点儿跳起来，旅行结婚我知道，游行结婚我还没听说。我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套用到自己身上，看起来挺标新立异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心血来潮往右边望去，只见在右边正有一个黑人卖唱的，背着一个吉他，吉他盒放在身前，里面有一些纸币，看上去跟电视上演得一样。

    那卖唱的黑人看到我望向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仿佛黑暗中的明灯。

    我对他一点头，也轻轻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笑容敛去的一刹那，黑人如受召唤，腾得如同火箭一般向我冲来，同时拿下腰间的一条白毛巾，在我目瞪口呆地注视下，靠近我的时候，俯下身子，半跪着，抓住我的皮鞋，蹭蹭地擦起来。

    “Sir，他在干嘛！”我一把抓住身边还在看结婚的教官，用力地摇着。

    教官回头往我脚下一瞧，眼皮都没抬一下，说道：“擦皮鞋嘛，最后给点小费就行。”看上去似乎见怪不怪。

    还有这样的！

    强买强卖！

    我又不好一脚把他踹开，虽然我很想这么做。

    黑人随便擦了几下，就起身眼巴巴地看着我，那表情就是赶快交钱的架势。我当时身上哪有钱，全给教官了，只得将希冀的目光转向教官。

    教官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说道：“花完啦，来市区挺远的。”

    我一下子懵了，那怎么打发这个卖唱的！

    “我现在身上没有钱，等我去吃完东西，回头再找你。”我只能这般解释道。

    哪知道这卖唱的黑人根本不领情，直接摇头拒绝。

    哎哟，我当时就不乐意了，你强买强卖现在还有理了，老子不给你钱，你还能咬我不成？小心我打死你！

    忽然，那黑人说道：“你可以唱一首歌，我可以不要你的钱。”

    我一怔，还能这样？我想了想，好像还是把他打一顿了事来得更容易些。

    要命的是，周围有几个人听到动静竟然聚过来开始起哄，我扫视一周，没想到教官竟也在起哄行列之中，我差点儿一口儿老血喷出来，这下我顿时有几分骑虎难下。

    我们是一伙儿的，混蛋！竟然不帮我！

    在围着的人中间，我还发现了一对黑发黑眼睛的好像是华裔的年轻男女。那个男的戴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死宅的模样。女的则是看起来颇为秀气，半倚在男的怀里，应该是情侣。

    “你还是唱吧，就算唱得不好，美国人不会嘲笑你的。”那男的直接用中文跟我说道。

    我晕，不仅教官不帮我，同胞也不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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