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我没问出来，没敢问，蔡队长对我已经有很大的看法了，如果我把这话说出来，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蔡队长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深深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说：你的记忆出现了断层跟混乱，等会儿会有医生来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不！我摇着头抗议，我没病，我说。

    但这话在蔡队长眼里，绝不亚于一个酗酒的人说他没醉，不但不信，反而觉得更危险。

    他始终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说：你说你的记忆和精神没有问题，但是你说的事情完全是错误的——她们明明都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回去找你？

    我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手铐发出哗啦啦的脆响，我疲惫而倔强地跟他说：关小玉一定没死，你们再找找，我求求你们了，她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说不定有危险呢！

    蔡队长摇着头叹了口长长的气，起身走到门边，朝门外看守的警察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他转身回到座位上，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他将那东西放在桌面上，推到我的脸前，我看到那是一摞照片。

    蔡队长看着我，略带怜悯地说道：不用找了，我可以肯定她已经死了。四月七号上午十点，她在凤凰苗人谷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从山顶跳了下来，当场死亡，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你不用做出那样的表情，这是事故现场拍摄的照片，你好好看看，就知道我没有必要骗你。

    我仍是不信，但拿着照片的手却一直抖个不停。

    照片有很多张，而且，为了还原事故现场所以没打马赛克，场面非常血腥，多数是局部特写，我从第一张照片上看到了关小玉的死状。

    关小玉体态扭曲地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眼睛瞪得老大，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

    又往后翻了两张，我看到了关于那东西的特写，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黑木盒子，再往后面翻，黑木盒子被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一张被黑框裱起来的黑白照片，是张遗像。

    而让我怎么都不会想到的是，那张遗像上的人，竟是——我！

    蔡队长看到我的表情，目光也移到那张照片上面，过了好半晌，才温和地朝我说：我们这次找你，报案的除了你的辅导员，还有关小玉的父亲。他们向我方提供了三项证据：一是王熙的电话录音，二是你所在小区的楼道监控录像，三是这张关小玉抱在怀里的遗照。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向我解释了为什么所有警察在知道我是叶离离时，都用那样一副错愕的眼神看我。

    关父跟辅导员是四月十号（也就是昨天）向苏州警方报的案，在这之前，关父得到消息，是说关小玉在四月七号就已经死了，而且死状非常惨烈，在当地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凤凰的警方识别出关小玉的身份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关小玉的家人，也就是远在云南的关小玉父母。

    关小玉是独生女，唯一的孩子丧生，对关小玉的父母无疑是致命的打击，王熙得知消息以后因为难以承受这么大的刺激，第二天就有点神志不清了。

    关父既悲痛又要为关小玉准备后事，对王熙的关注度便降低了许多，并没有立即察觉，所以两人谁都没成想，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我会给王熙打电话。

    分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蔡队长看着我，条理清晰地跟我说：证据一，王熙的电话录音。录音我们已经调取了，的确可以证明是你在四月八号那天，打电话跟王熙撒谎说关小玉回了你们租住的房子里，但是有点不对劲，让王熙来苏州看看，是不是？

    我被这另一个版本的事实彻底地震撼了，说不出话，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蔡队长叹了口气，又说：王熙神志不清又思女心切，误将电话内容信以为真，并将电话一事告知关父，关父还是比较理智的，尸首都在家中停着了，怎么可能又回苏州来？但当时忙于关小玉后事的他没想到王熙竟然会偷买了机票过来这边，更是万万想不到飞机会失事，王熙有去无回。

    所以，证据一可以直接证明是你间接导致了王熙的死亡，并且不排除你蓄意谋杀的可能。

    我死死地握着拳，努力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指甲都陷进肉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我发誓我没有记错，也没生病，蔡队长说的和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戴着手铐的双手狼狈地捂住脸，我喃喃地念着：不可能，不是的！

    蔡队长看着我，惋惜地叹着气，又说道：那你再接着听我说证据二，关小玉清明节就已经出了意外，但因为是放假，校方并不知情，可假期结束以后，你为什么要跟辅导员请假说你受伤了，关小玉在医院陪你？

    可你根本没有受伤，也就是说，你撒谎了，是不是？

    纸是包不住火的，关小玉死亡三天后，也就是四月十号，关小玉的死讯终究是传到了辅导员耳朵里，校方大为震惊，自然要找辅导员问个清楚。可是等辅导员想到寻找为关小玉请假的你时，却根本找不到人，这才报案。

    而且也从你房东提供的楼道监控看出来，从七号到九号这两天，你经常开门以后自言自语手舞足蹈，行迹鬼祟，四月九号凌晨更是直接跑了出去就没有回来。昨天接到案子之后，我们通过你的房东到了你们租住的房子里进行了调查，发现关小玉的房间里有明显的破坏痕迹，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

    见我不说话，蔡队长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所以，证据二可以证明，在关小玉死亡事件中，你行为反常，并满口谎言，目的是用来掩饰关小玉丧生一事。

    再有就是这张照片，关小玉自杀，怀里为什么要抱着你的照片？蔡队长道，事发之后，我也了解了一下，得知关小玉是云南白苗族，她们那里有种说法，说的是如果是非正常死亡之前身上装着另一个人的照片，那这个人便会在她死后，陪她一同下地狱！

    这个诅咒在当地广为流传且十分灵验，受到诅咒的一方就算不是立马死亡，也是厄运缠身，难以安生……这一定是极度极度痛恨一个人才会做出的最极端的举动。

    关小玉的生活圈、朋友圈都很单纯，跟她联系最为紧密的就是你，加上那些证据，所以，我方现在有理由认为：王熙、关小玉的死，跟你有莫大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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