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劫

    119

    永历帝被关在演武所西北角的一间屋子里，门外有专人把守。吴三桂一人走进房间，便回首关了房门。

    他先是走到窗边，坐在一张板凳上，看着不远处的床上，背对他侧躺着的永历帝的背影。

    沉默不语。

    好一阵子，永历帝先开了口。

    “王爷来了。”这一句语气略含嘲讽意味。

    吴三桂有些拉不下脸，怎么说自己也是势强的一方，永历帝如今是个阶下囚，虽然自己确实理亏。

    他便没有回话，仍然坐着饮茶。

    永历帝翻了个身，慢腾腾的踩着自己的布鞋，步履端稳的走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距离吴三桂的面前，微微一笑，对吴三桂说，“吴三桂啊，你是汉人吧？你是我大明的将军嘛？你是曾经镇守山海关，护佑一方平安，救百姓于危难的英雄嘛？那为何如今却成为了清廷的爪牙呢？”

    他言语平静，逻辑清晰，娓娓道来。

    吴三桂的额头上开始密密麻麻的冒汗。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

    永历帝平静的问完这几个问题后，随即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一摆长衫，饮了两口茶，继而问道，“要如何处置我？想好了吗？”

    吴三桂站了起来，对着永历帝拱手一拜，低着头，轻声说，“下臣愧见天颜，时局动荡，吴某实在是进退两难。不敢祈请宽谅，但请赐教。”

    他把皮球踢回去了。毕竟，关于如何处置永历帝他其实自己还没想好，清廷的密令是让他秘密处死永历帝。但对吴三桂来说，这毕竟是大明最后一点龙脉根苗，若真的葬送在自己手里，他还有些惧怕。退一步讲，若永历帝还在，清廷或许忌惮反清复明势力，还会更多倚靠吴三桂，若事情办的太彻底了，吴三桂怕清廷行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举。是以摇摆不定，自己也没决断。

    永历帝叹了口气，说，“立场不同，若论国仇家恨，我自然痛恶你，但当时的局面，我也是明白的。若我在你的位置，想来也会是如此抉择。小时候宫里的嬷嬷就教导我们，屁股决定脑袋。屁股坐在什么位置，脑袋就要怎么思考。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吴三桂拘了一把汗，回道，“谢，谢谢，.......体谅。”

    他实在不指此时该如何称呼才算合适，只好空着了。

    “我亦惜命，如今我只想问一句，可能放我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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