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见自己 见众生 见天地

    优檀宫是仙界战神梼杌仙尊的仙宫。一棵自上古始便在此一十九重天抽芽发叶的优檀古树，其龄比之仙宫主人只大不小。

    每当太阳从虞渊下升起来时，第一缕阳光映射在它的树叶上，满树叶子就会微微颤抖起来，似是十分欢喜。站在树下时，透过绿意盎然的枝叶抬头望天，心底又会腾起一片暖意，仿佛望着的是那爱怜晚辈的慈祥老人家。

    阖宫上下都很敬重它，不舍丢弃落下的一片叶一支枯枝。这一日里，却连着被仙侍砍下好些树身，流出许多汁液。仙官琼华掌管优檀宫数万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仙尊如此不惜代价的重视一名仙姬，不惜用优檀古树换取……心里这样疑惑着，口中利落吩咐，“再拿些来。小心些！”

    仙侍迅速去了。琼华瞧着盘中罐子，端起优檀古树汁推门进去，看仙尊和古仙一遍遍试验着，又一次次失败。他们身上洁白仙服早已被熏得乌漆嘛黑，神气已衰减下去，添上几条皱纹。琼华微微叹气，恭恭敬敬送上托盘，不敢打扰半分，轻轻退了出去，站在门外等候。

    等候的当口，不由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被贬斥的宸九君和忽然回归的翾飞仙姬，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但他为优檀宫仙官数万年，早就练得一颗稳如泰岳的仙心，除非仙尊陨落，万事都不会引得他吃惊。如今仙尊这番作为，难免令他忧虑。

    仙尊对翾飞仙姬是真的好，当女儿一般，就怕仙姬日后不理解仙尊一片苦心，伤了他老人家的心啊！

    这般想着，忽听得宫门外有争执声，似乎有闯宫者。他连忙吩咐十二罗卫紧守此殿，自己朝外疾去。

    隔着很远，脸上一片惶恐加不安的仙侍急走近来，迎面碰上仙官琼华，心下一安，来不及行礼，张嘴道，“仙官，雩光仙君非要求见，我等阻拦不下，就要……”

    琼华手一抬，示意仙侍不用禀报了，他眼睛看向前方。这是他第一次见从来冷静沉稳的雩光仙君怒气冲冲，不仅不听劝阻闯进来，还与宫将罗卫们动起手来。他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都退下吧。”琼华一发话，所有仙侍宫将罗卫齐齐退开，他缓步走上前，正对上那双夹杂着悲伤的愤怒眼睛，微微一顿，行礼后让开一条路，“仙君请随小仙来。”

    “琼华，她……仙尊可是允了？”跟着琼华走进优檀宫内，雩光踟蹰不安。他只是有些不冷静而非失去理智，自从他于神眠世界历劫回来，仙尊对他的态度已大不如前，以前他还以为是自己不争气惹怒了仙尊，今天才醒悟过来。他原来，厌恨他了！

    雩光心里一阵难过似一阵，从小陪他长大，养育他，教导他，关心他的长者，其实并不是真的疼爱他，只因他做了些错事便收回了所有爱护，他……实在不能接受。

    他是天生的神灵，不受七情六欲束缚，不像那些经过多年修炼飞升的凡人，须得默守许多天规天律，否则扰乱六界秩序之罪担不起。情劫已历，为何仙尊还是不愿成全他的心。

    走在前面引路的仙官没有答话，他也猜不出仙尊是何意思，侧过身看雩君一眼，微笑道，“仙君莫急，等见到了仙尊自然知晓。只是仙尊还在闭关炼丹，实在不宜被打扰。请仙君稍候几日。”

    转过一重重宫殿，规模宏大的六界第一丹房已在眼前，十二罗卫跟木桩子似的笔直站在门外，将身后丹房护卫得铁桶一般严密。

    十二罗卫是从神魔之战便跟随仙尊的，神力高深莫测，从来只对仙尊忠心，有他们守着，一只蚊蝇也别想溜进去。雩光心里着急，想见人又不能硬闯，只好坐在石梯上继续等。五百年都等过来了，这一时半刻他还等得！

    泡在丹房里一个多月，几乎将优檀古树的汁液榨干，梼杌仙尊与常曦古仙终于炼出满意的丹药来，推门出来时，当然见到早就等在外面的雩光。

    “仙尊！古仙！”门一动，雩光霎时冲上前来，抛却了漠然的眼直朝门内瞧，若不是碍着他们是长辈，这会已推开他们钻进丹房了。

    不成样子！梼杌气得狠狠将门甩上，一根手腕粗的优檀藤条扬起，重重抽在雩光身上。

    没有过防备的雩光惨叫一声，缩回手去摸火辣辣一片的背部，回头惊叫着，“老头子！”

    一旁的琼华仙官看得愣住，连忙将其他仙侍遣开。仙尊还真下得了手，这一下抽去，不啻于五雷轰顶，想必已经皮开肉绽了！

    “你喊我什么？！”没大没小！仙尊更气了，提着藤条就要再抽。雩光可不傻，放开手拔腿就跑。仙尊脸红筋涨地跳脚大吼，“还敢躲！”

    两人在院内追逐半晌，愣是谁也没碰到谁，反倒把仙尊累个半死，此刻正扶着腰大喘气，一边毫无形象的大骂雩光。本就耗费了半生修为来炼丹，可不损耗巨大嘛。

    看他们闹得欢腾，常曦古仙含笑看一眼正在气头上的梼杌，作壁上观。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这种寻常人家的亲情欢愉，在天道戒律森严的仙界倒成了稀罕事。可谁叫飞升者们是凡人飞升来的，非天生地长却占据大道仙位，必然得付出代价。这就是所谓的各有优劣，谁也不必羡慕谁。

    追打得累了，梼杌余怒未消，一屁股坐在台阶下对着满是警惕的雩光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从小到大乖得很，长大了主意就大了，敢这么违反天道法典，也不想想翾飞是凡人飞升的天道使者，能否与他结成一线缘！

    这么恨恨的瞪了半天，仙尊着实扛不住。狼狈的年轻仙君小动作不断，背上血淋淋的，浑身都是他打出来的伤，别以为他不知道臭小子在悄悄拉近与丹房的距离。仙尊又气又心疼，心里隐隐的后悔不该下手那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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