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安走出病房,在所有人满含期待的注视下,只轻轻地说了三个字:“结束了。”
他和任栩结束了。
他和任栩长达十年的情感纠葛,今天到此为止,此后一别两宽,他永远希望任栩余生安好。
至于救命之恩,他不知道该怎么偿还,任栩虽然也没说,但并不代表那份恩情就存在。
沈沛安向任栩的家人保证,只要有一天他们开口,他一定会尽全力弥补。
礼貌地告别后,沈沛安转身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林彦舟静静望着他,背对着站在窗前,浮光落在他的肩头,光影在他身侧重叠,初夏的阳光并不灼热,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和的光晕。
沈沛安笑了一下,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他由暗至明,一步步走向了光,一步步走向了他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最后的几米的距离,他小跑了起来,扑进了林彦舟的怀里。
“别说话……”赶在林彦舟张口之前,他把脸埋进对方的肩窝里,抢先一步说:“让我先抱一会儿。”
林彦舟没说话,一遍遍抚摸着他微微发抖的脊背,温柔地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他能清晰感觉到,沈沛安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疲惫感。
毕竟,释怀是需要力量的。
哪怕不爱了,与自己和解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与精力。
林彦舟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沈沛安需要休息。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概念,林彦舟始终坚守在沈沛安的心门前,静静地等待着他走出来。
也许是两分钟,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更久……
终于,沈沛安不再颤抖,慢慢从温热的肩窝抬起头,仔细注视着林彦舟的脸颊,清澈的瞳孔里盛满了对方的倒影。
光影重叠,流光浮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语气眷恋而憧憬:“彦舟,我们回家吧……”
……他想家了……
这个熟悉而繁华的城市里承载了他的青春,但他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了。
他想回家,回到他和林彦舟的那个小家。
没有大别墅,没有大花园,九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目光所及,爱人就在眼前。
“好。”林彦舟吻了吻他的额头,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回家。”
……黄昏时分的首都机场,晚霞染红了大片天空。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沈沛安的眼睛里,他在看天,林彦舟在看他。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适合表白,林彦舟握紧了沈沛安的手,轻轻地说:“哥,我爱你。”
沈沛安侧头看他,眼底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正如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林彦舟爱他,这世上没有人能质疑林彦舟对他的爱意。
但现在不是回复“我也爱你”的时候,关于爱,他另有安排。
趁着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沈沛安拿出手机:“彦舟,我们来拍照好吗?”
九年时间,沈沛安曾偷偷攒下了一本关于任栩的相册,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道尽了他对任栩的爱而不得。后来那本相册被埋在了别墅的院子里,正如死去的那个“安安”一样,一同安息在过往里。
往后余生,沈沛安不再藏藏捏捏,他想正大光明地攒下一本相册,在里面记录下和林彦舟相爱的每一个瞬间。
“咔——”
相机将此刻永恒,深情的灵魂纠缠在一起,爱意四起。
……
晚上九点半,温芃由小聪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任栩的房门。
其实自从任栩坠梯到现在,温芃一直都是强撑着,昨天晚上又在心力交瘁的情况下,独自跑到杭州帮他找来了沈沛安,又因为在杭州的时候淋了雨,所以今天回来之后,不可避免地发了高烧。
任母实在心疼这孩子,又顾念着他腿上的旧伤还没痊愈,所以就在隔壁给他开了一间病房,让他先把病养好。
得知沈沛安离开后,任栩也开始进食了,温芃夜以继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跌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九点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关心任栩,当小聪说任栩要见他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得几乎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其实任栩的原话是——等温芃什么时候好点了,让他来见我。
小聪也是这么传达的,但温芃只听进去了后半句。
他既怕见到任栩,又想见到任栩,但如果知道任栩要见他而不去见的话,他会一整夜都记挂着这件事,彻夜难眠。
所以自己即使是再难受,哪怕烧得全身发酥、双腿发软,他也要坚持去和任栩见一面。
谁又知道这会不会是他见任栩的最后一面呢?
他早就做好了和任栩永别的准备,即使没有生离死别,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他一定会拼了命地多看任栩两眼。
VIp精装的病房里也没有其他人,小聪扶着他进来后就立马溜了,温芃头重脚轻,心脏狂跳,拼命咬着牙,才让自己勉强站稳。
“任、任栩……”温芃克制着自己,低低地喊了一声,出口的声音比他想象中还要沙哑。
任栩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了他两秒,目光移向旁边的软椅:“坐吧。”
温芃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内心依旧忐忑不安。
“别紧张。”任栩看出了他的局促,难得放软了语气,“我找你只是想跟你说两件事。”
温芃很难不紧张,听到两件事的时候,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瞬间凝住了呼吸,垂下眼眸,双手止不住地哆嗦。
他像是一枚被命运抛弃的弃子,徘徊在濒死的边缘,心死如灰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但出乎意料地,任栩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而是率先说了一些类似解释的话语:“你还发着高烧,本来是应该我去见你的,但我这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下不了床,就只能让你来见我了。”
温芃诧异地抬起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任栩随叫随到,从来都没有想过,任栩要见他的时候,也可以不用他主动,而是让任栩来主动找他。
任栩看他烧得面颊通红,直截了当道:“我长话短说,就两件事——”
“一,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守着我,照顾我,更要谢谢你昨天去了杭州,帮我把安安找来京城。”
“二,之前我把你当成了替身,为了让你和安安变得更像,我还对你提出了很多不合理的要求,忽略你的自身感受,我向你道歉。”
“你以后也不必再模仿安安了,做回你自己就好。”
温芃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到极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任栩所说的两件事,就是对他道谢和道歉???
但无论是道谢和道歉,都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任栩的道谢和道歉。
“任栩……我……”他动了动嘴唇,依旧说不出话来。
他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任栩不要他了,但从来都没想过这个。
这些话对他的精神冲击太大,他也终于体会到,原来人在极致的心悸与紧张时,真的会失语。
看着他这副心痛失控的样子,任栩拧起了眉,犹豫着伸出了手:“你还好吗?”
“扑通——”一声,温芃从椅子上滑倒,重重地摔跪在他面前,泛白的十指紧紧地扒在床沿上,双肩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疯狂地颤抖着。
只是短短几秒钟,他的额头就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像是即将沉入深渊的溺水者,即使拼命挣扎,也还是难以呼吸。
任栩不再犹豫,立即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快来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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