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后。

    李小婉平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失眠了。她记得大约是七十二个钟头之前，姚慕堇十分体贴地开车将她送回了家,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径直开车走了。这实在不像姚慕堇的作风,李小婉甚至怀疑姚慕堇又在下一个圈套。可是三天过去了,姚慕堇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只有王秘书捎来口信，说是姚总批了李小婉三天假期。

    而在这三天里，姚慕堇并没有闲着。八卦新闻几乎每天都刷新着她的消息,重磅新闻莫不过是姚慕堇分别“私会”卓沐辰和姜苏安。娱记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发文揣测此次会面的“内涵”。更有甚者宣称此次会面是姚慕堇受影帝麻佑祥的委托,为的是平息这场“三角战争”。

    姚慕堇这么忙,没有来电话也是自然的事情。李小婉这么对自己说。

    至于路璃,仿佛就这么消失了一般。电视上没有路璃的消息,网络上也没有。李小婉几次拿起手机，但终究没有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她甚至怀疑那晚上她所见到的根本不是路璃,而路璃也从来不曾跟她说过任何关于喜欢的话。

    原本,路璃的话就是一时意气。李小婉闭着眼睛想着，辗转反侧,失眠得更加厉害了。天色还是暗黑的，半个夜晚都还没有彻底过去。李小婉强迫自己躺在床上，手机却十分不配合地响了起来。

    “早上七点，来我办公室过剧本。”姚慕堇如是说。

    李小婉愣了愣，忘记了去回应。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姚慕堇的语气夹杂着夜晚的凉意。

    “你没有睡美容觉？”李小婉不答反问。话问出了口，她自己却完全不懂为什么要这么问。姚慕堇是不是要睡觉，要睡多少时间的觉，跟她李小婉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姚慕堇是个与她没有什么干系的人。李小婉后悔极了，重重地按亮了台灯。黄橙橙的光瞬间照在她的脸上，似乎叫她感觉到了清醒。

    “在关心我？有进步！”姚慕堇一点也不掩饰喜悦，笑着说：“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过来陪我工作吧！”

    李小婉又顿了顿，没有接口。

    而姚慕堇俨然已经将这个“关心”提上了日程，自说自话道：“我来接你。”

    不等李小婉开口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半小时后，李小婉就坐到了姚慕堇的办公室里。

    如昼的灯光洒下来，姚慕堇坐回到她的椅子上，李小婉则坐在沙发里。沙发和办公桌还是相隔一段距离，而姚慕堇显然没有谈话的想法，一坐下来就低头看起了文件。李小婉没有别的地方好看，只得百无聊赖地看姚慕堇。

    姚慕堇的坐姿很是漂亮，一头栗色的长发散下来，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出迷人的风采。李小婉托腮瞧着那席长发，指尖不觉绕起自己的发梢来，她不晓得在仓促的情况下，她的长发是不是有姚慕堇的头发这般好看。而姚慕堇的眉眼藏在灯光的影子里，叫李小婉捉摸不清，却徒增了些神秘的美好来。

    “要咖啡吗？”姚慕堇头也不抬地问。

    “不用，谢谢。”李小婉轻轻摁住额头，回答得有些僵硬。

    “你怎么没有联系我？”姚慕堇突然转了话题，仍旧是头也没抬。但李小婉却感觉到了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像是猎人在注视着猎物，又或者是一种借题发挥，一种兴师问罪。

    “你也没有联系我。”李小婉转过头去，将目光偏向姚慕堇的身侧。

    姚慕堇听在耳里，嘴角露出了笑意，笑得很浅，抬起头来望向了沙发里的人：“看来，你是在意的。”她的结论得出的并没有什么逻辑，单单是这么说了，就像医生未经检查，就给李小婉定了个病症。而在姚慕堇看来，她的诊断肯定是对的。李小婉那漂亮的眼睛，即便目光徘徊，也叫她看出了一丝丝不同的涟漪。

    “在意什么？我没有什么可在意的。”李小婉一如既往的嘴硬。

    “不在意？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姚慕堇笑着问。

    “我……”李小婉还要辩解，却被姚慕堇的一笑将话堵了回去。她慌张了。

    姚慕堇并不穷追下去，像是看透了李小婉此时的软弱。

    手机忽然响起来，姚慕堇停了手上的工作，却没有立即去接。对于这个打破了她与李小婉之间宁静的电话，姚慕堇是不愉悦的。况且，屏幕上闪着钟淼的名字。

    “帮我接。”姚慕堇对李小婉说。

    李小婉迟疑了片刻，起身拿起了姚慕堇的手机。瞥见姚慕堇弯起的嘴角，李小婉不大自然地开口道：“我说过的，工作的事情我会尽力配合。”

    “救命啊！钟淼要自杀啦！”王小玉在电话那头嚎叫着。

    “小玉？怎么了？”李小婉微微蹙眉。她相信姚慕堇肯定听见了王小玉的咋呼，但姚慕堇没有表示出惊讶，她也就只能不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小玉，你先别急！”

    王小玉一秒钟也没停歇，接着咋呼：“不急？我能不急吗？她这要死要活的，我岂不是要人财两空！瞧瞧，人现在就趴在窗户上呢！说跳就要跳了！”

    李小婉索性按了免提，好让姚慕堇把如此“紧急”的情况了解清楚。

    姚慕堇低头笑起来，轻轻地捏住了李小婉的手腕，将那纤细的腕子靠到自己的肩上，李小婉手里的手机便顺势贴在了她的耳畔。姚慕堇坐着，李小婉站着，两个人的身体隔着短暂的距离，但彼此的温度因了这暧昧的动作倒传递的恰到好处。

    李小婉暗暗使了力气，想要抽回手来。但姚慕堇抬头朝她看了眼，就不管不顾地开始与王小玉说起电话来。她只得这么暧昧地站立着，手腕处还带有属于姚慕堇的温度。

    “她有什么要求？”姚慕堇淡淡地问。

    “她要跳楼！”王小玉带着哭腔喊。

    “没跳之前可以提要求，跳了之后就没有资格了。”姚慕堇依旧故我地说，笑容一点也没有减少：“我满足了你一个姜苏安，怎么可能再满足你一个李小婉？这可不是你和我对待工作的态度，钟导！”

    “姚慕堇！剧本我已经写了！没有李小婉，你一个字也别想看到！哼！我要跳楼！我现在就跳！你不把李小婉给我用，我就跳给你看！”手机里忽然传出钟淼杀气腾腾的吼叫。她将“李小婉”三个字咬合的特别重，仿佛要生吞活剥了李小婉似的，惊得李小婉握手机的手都不禁颤抖了一下。

    姚慕堇也不生气，还是微笑着，甚至这笑容较之先前还更为灿烂了些。她仰头望着身边的李小婉，看得很是仔细，从李小婉的轮廓到李小婉的唇线，仿佛不愿遗漏分毫，直看得李小婉都不自然地偏开头去，才幽幽地开口：“我实在不愿意跟旁人分享注视你的乐趣，或许我该让钟淼去跳楼？”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立刻不淡定了。

    “我都说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太low！”王小玉  ...

    愤愤地叫道。

    “你懂什么！我这都是为艺术事业献身！”钟淼振振有词地反驳。

    “艺术？艺术里就全是美女？你能有点内涵吗！”王小玉的小脸都气红了。

    “电影也是视觉艺术！不是美女，难道全是你这样的？”钟淼嗤之以鼻。

    王小玉和钟淼还要继续吵下去，姚慕堇和李小婉已经听不下去了。

    “七点钟，剧本不发到我这，姜苏安你就别想用了！”姚慕堇的语气变得严肃。

    “七点钟，你不答应用李小婉，剧本你也别想卡了！”钟淼的语气也不善。

    电话一挂断，李小婉立即抽回了手，走回到沙发里坐下。此刻，她距离姚慕堇越远，便感觉到越安全——钟淼和姚慕堇争执不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两个原本没有联系的人和事，一旦被莫名其妙地结合起来，就极容易演变成奇怪的局面。李小婉很头疼，而头疼也不能为她找出打开僵局的方法。

    “我想你是有魔力的。”姚慕堇双手交叉，走到了李小婉跟前，俯视着李小婉说：“钟淼从来没有这么坚持过，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给了她什么启发，让她这么看重你？”

    “我没有给过她启发。”李小婉也并不示弱。

    “先有一个路璃，现在又有一个钟淼。”姚慕堇慢慢地说，慢得像是思考，“李小婉，是我不够了解你，还是你做了什么不能让我了解的事情？在你和广茂的财力之间，钟淼居然会偏向你。你知道吗，你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她说完摇头笑了，坐在了李小婉的旁边，停顿了几秒钟又喃喃低语了一句：“或许不是你，是我自己，给我自己带来个麻烦。”

    黎明的曙光渐渐显现，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又或者我才是那个惹麻烦的人。”李小婉自嘲地笑起来，笑容却是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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