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番动静，那谷主怎么可能沉得住气。”梵隐仍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汀渡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却瞧见梵隐闭目沉思的模样，又着急又无奈。

    “公子，我们先前看到的都是幻象，那这里会不会也是虚虚实实，不完全是真实?就比如那些妖傀、人傀——”汀渡突然想到这些就一股脑地把猜想说了出来。

    梵隐觉得这里反而不像是幻象，更像是真实。

    “不对。那些商贩不是幻象，是复刻。临死前最后的一段记忆，这谷主把这些人临死前最后的记忆灌注在傀儡里，为的是保持妙音谷虚假的繁荣吵闹。实则，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梵隐说完，汀渡觉得这里的风都阴冷了几分，打了个冷颤后提出疑惑：“那万事通故意骗我们进酒楼是为什么呢?”

    “不是骗，他活着的时候确实收揽妙音谷所有最前沿的情报，当时的酒楼恐怕一半是妖物、一半是人类。万事通给我们的是他生前掌握的消息。”

    “我们进的就是酒楼左侧入口，妖气却这般浓重。”汀渡怎么也不觉得那个万事通说的是实话，可是陛下都这么说了，她选择信陛下的话。

    “平衡被打破，应该是因为宋冥所说的谷主一舞倾城稳住大局。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导致——妖力鼎盛，人类没了生存之地。妖有欲念，以人为食;人亦有欲念，修道者取妖丹固内力提修为。”

    听梵隐说着，汀渡仔细看向那些傀儡，这次看的分外仔细。

    “不错，那些傀儡确实大多都是修道者。”

    “她们已经没有筹码了，可这谷主始终不肯现身，我猜——这谷主早就死了。”梵隐言语平淡，可这猜测却如惊雷打在汀渡眼前。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宋冥生生吞掉了妙音谷聚集围攻他们的所有妖傀和人傀。姐妹两人见此也不做乐师装扮，纷纷化作妖身。

    怎么可能?他区区魔物怎么能承受如此妖力……鹿烟然已然知晓自己失策了，错估了对方的实力，可她无路可退。

    “你究竟是何人?我妙音谷不曾与您为敌，您为何不由分说毁我谷干年基业。”画凝霜沉声凝重地朝宋冥喊道。

    “妙音谷？想毁便毁了。”

    巨蟒盘在梵隐和汀渡外围，幽寒的蛇目俯视着鹿妖和画皮妖，蛇信上好像淬着毒液，滴落到地.上化作黑气。

    “姐姐，他就是个疯子，这下怎么办?”画凝霜心知敌不过宋冥，已有退意。

    “拖住他，我不信他吞噬了那么多妖傀、人傀能毫发无伤。他现在一定没有时间去化解妖力，只要拖到他全身妖力集聚膨胀，最终爆体而亡。”鹿烟然不甘心就此放弃，仍要拼死一试。

    “姐姐，我们还是逃吧.....”画凝霜拽了拽鹿烟然的衣袖，眼眸里尽是恳求。

    鹿烟然狠狠地剐了一眼画凝霜，寒声开口：“你说什么?”

    “栖木死了，妙音谷也早就没了，姐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分明看出来这魔物不是寻常人，可你还是要与他一搏。”

    “你赌的不是他爆体而亡，你赌的是你一定死在这里，和栖木死在这个早就物是人非的妙音谷是不是？”画凝霜的声声质问唤不醒鹿烟然，鹿烟然怒视着画凝霜。

    “混账!谷主对我们，对所有人都有恩。”

    鹿妖一个耳光打在了画皮妖脸上，画皮妖扭过脸看着鹿妖惨然地笑了。

    “是啊，你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毁了妙音谷。你想再见他一面，却怕凡尘姿色不及他半分，你找不到好的肉身不是吗？”画凝霜戚戚然地说着，眼里的光彻底碎了。

    “你懂什么!谷主配得上这世间最好。”

    “我是不懂。他死后全谷陪葬，只要是好看的人和妖，你都要杀掉取皮取骨炼化。这些年妙音谷再无外来者，你着急了。你甚至动了先杀掉我，再杀掉自己去祭阵的想法。”画凝霜默默地滴落一滴滴泪水，她攒够失望了吗？或许这辈子都攒不够，或许早就攒够了但不死心。

    “凝霜，.......”鹿烟然哑然，原因无他，她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她不曾想画凝霜竟然都知道。

    “哈哈哈哈，为什么没动手呢?是因为就算献祭了你我的血肉，也还差一个。”画皮笑着笑着泪水流了满面，她似乎疯癫了。

    “这三个人来的是时候，可是你也猜到他们不简单了，妖傀、人傀全是试探。你想的不过是取其中一人性命，再把自己和我殉葬完成大.阵...我说的对么?姐姐。”画凝霜看向鹿烟然，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可她眼神里全是心疼，她在心疼鹿烟然所做的一切。

    “凝霜，我..”鹿烟然的话没说完就被画凝霜紧紧抱在怀里，但只是一瞬又分离开来。

    “姐姐，你想做的事我陪你就是，只是这次你要失望了。命数有终，姐姐，我先行一步。”话音刚落，画凝霜就疯了一般冲向宋冥，她释放全身的妖力拼死一击，明知是以卵击石，可她还是做了。

    鹿妖眼睁睁看着画皮妖送死，她听见画皮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栖木都希望你逃啊...”

    “凝——霜——！”鹿烟然眼睁睁看着画凝霜离她而去，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宋冥化作人身，一掌溃散画皮妖的妖力，直接击飞画皮妖。

    画皮妖当场就湮灭的连灰都不剩了，鹿妖奔向画皮妖时什么也没拥住。她怔怔地想要握住什么，可画皮什么也没留下。

    “阿隐，可以睁眼了。”

    “嗯？不管她了吗……”梵隐听到了一部分，于心不忍，可对方显然要杀他们，他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走吧。”宋冥语气淡淡。

    没看出来，这魔物还挺有善心。汀渡不由得高看了宋冥一眼，觉得果然不能以偏见视人。

    梵隐看向鹿烟然，末了轻声叹气。

    “她存了死志，你不杀她，她也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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