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寒川。

    “喂，不要再往前了。你身体大部分都被冰封阻塞，你再走下去，真就没活路了。”寒繇看着殊顾在寒川留了这么久，多少有些心软。

    寒川这么久都没活人了，这人就这么死了太可惜。

    “我还没找到，不能停下。”

    “你当真不要命！”寒繇实在不懂，什么尸体值得他付出性命。

    “求你件事。我要是死在这里，以后有机会的话，能不能把我葬在这个人身边。”

    殊顾冻的牙齿打颤，手抖得也不成样子，可还是用仙力勾出月驷追的模样。

    寒繇一脸惊讶，“你要找的是他?”

    “你认得小月?”

    寒繇点头，“认得啊，这人的尸身是魔君亲自带来的，一副空壳。连魂魄残力都没有，据说本人又重塑肉身了。你找他做什么?”

    寒繇真是奇怪的不得了，这人还活着，他为什么要来找尸身而不是去找本人？

    殊顾颤巍巍地说着，“我忘记了重要的事。”

    寒繇看殊顾连勉强站立都做不到了，膝盖陷在积雪里，浑身的血都冻得凝滞了。

    寒繇真心建议，“你可以去找他，他重塑的肉身跟原先样貌无异。总比你在寒川找尸体容易的多。”

    殊顾想了想月驷追苦笑着，“他恨我，想杀我，根本不愿与我多言。”

    寒繇不明白，能把性命随意交托给对方的尸体的人会遭对方恨。

    这得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死在这漫天风雪里，你甘愿是这样的归宿吗?”

    “若能与他葬在一处，我甘愿。”殊顾彻底失了力，倒在积雪里。

    寒繇惊叫了他几声，没回应。

    京都皇宫。

    楚徵阔专注地注视着絮诛，“朕来看老师，老师却在走神。”

    絮诛察觉殊顾情况不对，朝楚徵阔说着就要走，“我有事要办，处理完后会赶回来。”

    “老师，现在反悔，是不是太晚 ?”楚徵阔冷言冷语惯了，他就像个孩子，想要讨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表情变化。

    可是他的老师看不见他，眼里没他，心里亦是容不下他。

    “朕虽不触及仙魔修行，却也知道一件事。神仙对凡人一诺，毁约的下场……”楚徵阔没想过要挟对方的，那可是他的老师啊，可是他想不出能留下眼前人的理由了。

    就这样吧。

    絮诛隔着白纱看着楚徵阔，“我不会毁约。”

    “老师，你答应过朕，大婚完成之前都留在宫里陪朕。”

    絮诛淡然应道：“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皇宫，未曾失信于你。”

    絮诛眸里无光，他心思不在这里，殊顾趁他不在又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了。

    难成大器。

    如果不去，殊顾恐怕又要死一次。

    而这次，絮诛有预感，殊顾再死连他也救不回来。

    “老师，我不许你走。”

    “徵阔，我有要事。”

    久违亲昵的称呼，让楚徵阔几乎想要立马应下。

    可是时间太少了，他没办法再答应。

    “老师，留下吧，我没多少时辰了。”

    楚徵阔撒娇似的环住絮诛的身体，那是来自一国之君的卑求。

    楚徵阔突然软下声来，带着脆弱无助。

    “别再拒绝我，我追着老师磕磕绊绊跑了一路。再疼再苦我都受了，老师就看着我，别想着别人行吗?”

    絮诛没说话。

    楚徵阔略带自嘲地继续道：“我知道，老师身边的人都不是凡人，我无论再努力都只是凡夫俗子...”

    絮诛沉默了片刻，轻启唇瓣，“你贵为天子。”

    “天子……老师最是知晓天命，我不该在这个位置上。我逆天改命，杀父弑弟、毒害兄长，一桩桩、一件件清算下来早就万劫不复了。”感受着絮诛的温度，楚徵阔久违地感到安心。

    就这么一次，死都不怕了。

    絮诛淡声，“等事情结束，你会是个好君王。”

    “老师要做的事，我从来都不质疑。我都依老师，老师要的，我都给。”楚徵阔像个孩子一样，下巴尖轻轻磨蹭着絮诛的肩膀，他能嗅到老师的气味，这么近。

    好喜欢。

    真的太喜欢了。

    “徵阔，别怕。就算所有人都会为我执念陪葬，我也给你留了后路。”

    絮诛没说的是——这条生路，哪怕是归真阵法开启三界六道化作无间炼狱，楚徵阔也能活着回来，以初遇时的本真回归三界。

    楚徵阔内心的狂喜让他无声地落泪，老师心里是有他的，给他留了后路。

    “我不要后路，老师要的世道太干净……我这种人还是算了。我染的太脏了，老师……让我随这乱世一起毁了吧。”

    “是我的错，改变了你。”絮诛的淡泊消散，眼上覆的白纱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滑落。

    絮诛瞳孔里映着痛惜之色，闪烁着的还有其他复杂的情绪。

    楚徵阔松开手后撤拉开了身位。

    “老师，我满足了。跟我拜完堂……老师就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楚徵阔很是感慨，自由啊，多么奢侈的念想。

    楚徵阔释怀地笑着，“我困着老师在这深宫高墙，又何尝不是在困着自己呢...”

    絮诛平静地望着楚徵阔，“你明知我不受制于任何人，何必自揽自责。”

    楚徵阔眼里满是温柔，溺的人要沦陷，“老师，刚刚这些情绪都是因为我吗?”

    絮诛不言。

    楚徵阔全当默认，痴痴地笑着。

    “老师，不要为我惋惜。我死不足惜，能帮到老师此生足矣。”

    “我要的不是乱世，我在寻找真正的世间。”

    “能让老师放下眼中万物，忍受无尽年岁孤寂，违背本心也在所不惜，那一定是很美的世间。”

    絮诛诧异看向楚徵阔，“你感受到了..?”

    “不，我猜该是这样。”楚徵阔伸手想要触碰絮诛，僵持在半空许久还是收了回来。

    就不要再染脏老师了啊。

    不等了，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远处的半空绽放着绚烂的烟火，那是宫外的信号。

    “老师，我们拜堂成婚吧。”

    “好。”

    楚徵阔和絮诛换好喜服，摒退了下人，只留下他们两人。

    不是帝王、帝后该有的成婚繁琐礼节，甚至比不上寻常百姓的夫妻之礼。

    是很赶时间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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