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刺我？”

    楚子航的声音里透露出几分疲倦，但他的气息相当平衡，只是有些不太明显的喘息，“用刺的，我应该躲不开。”

    林漓倒是马上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是他们刚开始的试探，他挠了挠脸颊，“只是切磋，哪有一上来就直接刺心脏的。”

    “龙族可不会那么有道德。”恺撒在一旁说道。

    从某种意义来说，林漓和楚子航的刀型都有相似的地方，譬如都更合适劈和砍，因此他们并不适合与恺撒充满力量的猎刀硬碰硬。倘若林漓在最初选择了经过了后世改良的大砍刀版本，或许能与恺撒的力量比拼中不分上下，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因此，在明白这一点之后，恺撒相当慷慨的把场地让了出来，他的下巴轻点，示意他们可以来上一场一对一的较量，而他自己则充当起了裁判及其观众的角色。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向林漓说道，“你比之前要强了，努力训练了？”

    林漓嘿嘿笑了起来，“稍微努力了一下。”

    幸好远处的路明非听不到他的声音，不然肯定要拽着他的衣领狂吼，“拜托，这可是你的敌人！别在这傻笑了！”但他仍从望远镜里看见林漓那张蠢脸，路明非磨着牙，想着要不就干脆就这样狙了林漓。

    “这次我认输。”

    楚子航突然说道，林漓愣住了，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不是还有体力吗？”

    “再这么继续打下去，赢不了。”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就算赢了，还有恺撒在。”后面他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你的体力好得跟个怪物一样。

    “没有看在我们的关系好就放水？”林漓问道，楚子航这会已经把村雨插进了地里。

    “没有。”他回答道。

    林漓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安静看戏的恺撒，“那恺撒学长来一把？”

    “好啊。”恺撒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学长就不用叫了，在我这里不需要这么追求礼节。”

    “那行。”

    正好也省下了林漓的口水，他快步走了过去，接着步伐越来越快，带出了黑色的残影，在一个眨眼间整个人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直到林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恺撒这才知道林漓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但恺撒又是何许人也，瞬间爆发出猎豹般的速度，他并不躲闪，迎着林漓的刀锋癫狂地冲了上去。

    然而地上有什么圆圆的东西咕噜咕噜滚了过来，他有了一瞬间的出神，很快便回过了神，凭借两人交锋碰撞的力道，疾速地离开了原先站立的地方。

    “砰”的一声巨响在停车场响起，路明非吓了一跳，他转动望远镜，怎么也没有办法在冲天的白烟里找到人，反倒是看清了坐在另外一边楚子航的表情，他的脸上略显无奈。

    “你在耍赖。”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开口是一种愚蠢的做法，但恺撒怎么也没有办法咽下一口气，说好的肉搏，林漓怎么还用上高爆手雷了？如鲠在喉的感觉，气得恺撒一口气上不去，也不下来。

    “……”

    林漓没有回答。恺撒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上了当，那不是林漓，是高爆手雷上的拉环。有力的狄克推多轻而易举把那个小小的银环切成两半，轻轻地掉在了地上，同时这也意味着恺撒的门户大开，会是林漓绝佳的攻击时机。

    恺撒凭借优良的身高优势，飞快地抬起一条长腿，朝背后的东西踢去，他没有踢空，黑色的影子旋转的被猛地踢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与此同时恺撒的心沉了下去，因为恺撒的脖子上贴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浓重的白眼渐渐消散了下去，露出两个人的模糊的身影，他们两个人沉默着站在空地上，好像谁都不忍心打破僵局。

    “这还是学长你教会我的。”

    林漓开口说道，收回了自己的刀。

    过了良久，恺撒才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好奇的问道，“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对我就用手雷吗？”

    “总归是要给照顾过自己的学长一点特权的吧？”

    林漓想了想说道，恺撒早已把狄克推多推回了腰间的刀袋。

    “还有都说不用喊我学长了，比起喊我学长，更希望你喊我老大。”

    恺撒揉了揉自己发硬的肩膀，“我等你向楚子航扔高爆手雷的一天。“

    “那你可能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林漓心不在焉的回复道，转头冲着路明非的方向看了看，思索了一下要不要冲路明非晃晃手，毕竟自己现在赢了卡塞尔学院里两个龙头boSS，虽然手段稍微有点问题，也算是给他们新生争了口气。

    —

    林漓赢了！

    路明非透过望远镜看清了整场对决的始终，他的手现在都在微微颤抖，他有些激动地想或许可以给林漓庆祝一下。你想啊，他们好不容易劫后余生，大吃一顿又怎么了？

    林漓冲着他挥了挥手，嘴巴在翕动，好像在说什么。路明非赶紧凑到镜筒前面，去看他的嘴型，路明非下意识地一字一句念出了声，“路明非，我赢……了……”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惊雷响彻天穹，林漓的身体重重的晃了一下，大片大片的血从他黑色的作战服下面溢了出来，他甚至还一脸茫然地伸出手想去摸，但他做不到——因为林漓已经没有了力气。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林漓另外一只手居然还是举着的，他还没来得及放下，始终保持着向路明非打招呼的样子。路明非从狭小的镜片里，像是看见了他短暂的一生，叫路明非的眼眶都是湿湿的。很快，林漓的膝盖一软，慢慢的倒了下去，路明非这才明白原来血是都从他后背流出来的，后面的背景是震惊的楚子航和恺撒。

    人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呢？路明非怎么也想不明白，房间里也像是涌出了腥臭的粘稠血液，林漓的声音从他的脑袋里源源不断的传来，路明非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能把林漓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有林漓纳闷的声音，“我去打架，你跟着干嘛？”

    有他关心的声音，“再说了，外面那么危险，你就安心在这呆着。”

    有他骄傲的声音，“那你待会可要喊得大声一点，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兄弟有多牛逼。”

    也有他希冀的声音，“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还有他最后的声音，“就指望你帮我报仇雪恨了。”

    ……

    自己是怎么回林漓的？哦、他想起来了。

    路明非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地听得起来一点也不真实。

    “我不要那个，是男人就该扛大狙。”

    “我那是养精蓄锐，韬光养晦，知道不？”

    “我射击很准，一定能帮得上你的忙……”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吧。”

    “……还报仇雪恨，我帮你找块风水宝地还差不多。”

    ……

    路明非的头疼的厉害，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在转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侧手边的阳台上跳下来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孩，她欢快的喊道，“楚子航，我们赢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只歌唱的百灵鸟，手里还抱着一把和她身形并不匹配的重型狙击枪。

    路明非认得那把枪，是被誉为“狙击之王”的巴雷特，它射出的子弹能像打穿白纸般打穿防弹衣。在这么近的距离，估计林漓的内脏都碎的跟粉末一样，捡都捡不起。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出来，房间里有人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黑色的背景里亮起了黄金色的光芒，“交换吗？”

    又要交换什么？

    路明非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但他现在脑子疼的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踉跄着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报仇……”

    他拿起了麦克米兰tAc-50，将枪口移了过去，垂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没有映射出任何东西的存在，金色的流光转瞬即逝，他说，“得报仇才行。”

    枪声再次响了起来，苏茜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幸存者，并且离自己那么近。巨大的冲击力在她的身上炸开，那力道大的手里的巴雷特再也拿不稳了，她吐出一口鲜血，挣扎向楚子航说道，“小心，还有一个……”

    可楚子航已经认输了，她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呢？

    路明非没有在乎，他用枪托打碎了已经裂出一个口子的玻璃窗，透明的玻璃碎片噼里啪啦往楼下掉去，他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停车场剩下的两个人，他们看上去像是那么渺小，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恺撒朝他呵责道，“什么人！”

    风胡乱地吹动他的头发，路明非半蹲下来射出了一颗大口径的子弹，稳稳地扎进恺撒的胸口里，有着狮子般气场的男人正面朝天，倒了下去。

    楚子航似乎认出了他，“路……明非？”

    “我已经认输了。”他的嘴唇上下嗫嚅，好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这只是一场……”

    麦克米兰tAc-50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第一发子弹路明非用来练了手，第二发射中了苏茜，第三发射中了恺撒，第四发射中了楚子航，现在枪匣里还剩下最后一发，他却不知道该留给谁了。

    空旷的停车场上已经没有幸存者，只有死一般的宁静。做完这一切，路明非才像是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走出了洋楼，跌跌撞撞地跑向林漓，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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