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带着他们在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沿着美国的海岸线途经了南部各大州，最后打算在华盛顿坐飞机返回上海。

    他们在纽约洛克菲勒广场看了亮着施华洛世奇水晶星星的顶灯，顺便还和其他游客一起帮一对求婚的小情侣合唱了《Love Story》；去华盛顿金融街摸了铜牛，此时的林彦并不知道2010年即将开启作为熊市的第一年；又正好赶上曼哈顿街年初的悬日，去特朗普国际酒店吃了价值不菲的晚餐，掐着点看了跨年的烟花大会。

    所有人都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沉溺于跨年的喜悦之中。

    诺顿甚至还特意找了一个华人姑娘帮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照，就连不善言辞的参孙也少有的脸上带了些笑意。诺顿笑得最开心，这还是他第一次带着家人来美国过年。康斯坦丁表情没有那么夸张，安静地和林彦站在一起，眼里却同样装着满满的笑意。林彦倒是没有想那么多，龇个大白牙，伸直了手臂，往前方举起一个高高悬起的剪刀手，相当张扬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就连帮他们拍照的陕西姑娘也被他逗笑了，笑着说“可以再帮他们拍几张照片”。诺顿这才再也忍不住，搂着参孙的肩膀，把康斯坦丁和林彦搂进了怀里，活脱脱一副灰熊袭击人类的构图。参孙满脸无奈，被压弯了肩膀，隐隐带了几分笑意。康斯坦丁倒是很适应哥哥的拥抱，很快就笑没了眼睛。至于林彦则是被他吓了一跳，张大了眼睛，一个踉跄差点没和康斯坦丁挤到一起。

    过完年，他们在酒店懒洋洋地躺了几天，互相大眼瞪小眼了一下午，才发现竟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做些什么，因为诺顿的计划只安排到了在美国过年这一阶段。最后诺顿干脆脑袋一拍，去附近的车行租了辆车，带着他们一路往西，竟打算来个美国自由行。

    康斯坦丁对此表示非常赞同，因为他需要完成他的观察日记，路上的一切正好都写进他的报告。参孙同样没有意见，他一向以诺顿马首是瞻。林彦也只好撇着嘴同意了，趴在越野车后座的车窗上心不在焉地吹着冷风。

    诺顿说要带他们做灰狗，到底还是没有坐成。

    林彦愤愤地想着，用力地咬下了手里特意加了料的脏水热狗。

    而坐在旁边的康斯坦丁则是专心致志地在Ipad上完成自己的寒假电子作业，他正忙着画基韦斯特西礁岛自然温室里拍到的彩色蝴蝶素描。

    林彦心里有气，早就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他舔着手指，好奇地问道，“康斯坦丁，你不吃热狗吗？”

    “你要是想吃，可以给我留一半。”康斯坦丁头也不抬，把打包放在保温盒里的外卖袋拎给了他。

    “那我还是去吃参孙的薯条吧。”林彦耸了耸肩膀，毫不客气地说道，“他一直在开车，薯条都软了。”

    林彦把手探进了驾驶位和副驾驶之间的储物箱上方，嫌弃地夹起一根软塌塌的长条薯条，准确无误地扔进了诺顿的嘴里。他随意地问道，“诺顿，薯条还能吃吗？”

    “……怎么吃不死你。”诺顿狠狠地嚼着没有劲的薯条，抹平了从便利店买的美国地图，他愤愤地说道，“而且居然连番茄酱都没给我沾？”

    “那看来是真的不好吃了。”林彦想了想，往上面挤了一袋番茄酱，自顾自吃了起来。

    —

    原本路线一路向西，再往北直达华盛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当他们开车途径内华达州的时候，诺顿突然问道，“要不要去黄石公园泡温泉？”

    林彦想了想，这种天气去泡泡温泉也好，便点头同意了。顺手打电话订了四张门票，还给他们租来的越野车支付了25美元的进场费用。

    等他们从北门进去，换了泳裤从半山腰徒步走到沸腾河的温泉池才诧异地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客人。顶着大角的麋鹿早就温吞地站在了下游，甚至连眼神也没有给他们一眼，显然是相当习惯人类的出现。

    “参孙，你和鹿可真有缘。”林彦打趣道，“到哪里都能遇见小动物。”

    参孙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他们小心地绕过了雄性的麋鹿，找个地方脱了衣服，在坐下去的那一瞬间不约而同地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声，仿佛舒服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打开了。

    黄石公园的最佳观赏季节是5到10月，很少会有像他们这种2月份赶着，来看园区所有设施都被关闭的游客。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新奇的体验。几乎可以算是空无一人的黄石公园，同样悠闲泡着温泉的野生动物，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不远处猛犸象温泉泉口喷出带着硫磺的气味。

    明明是略显刺鼻的味道，诺顿却很喜欢，下意识多吸了两口。

    “真是怀念的味道。”康斯坦丁感叹道。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诺顿笑了起来。

    旁边的参孙已经彻底泡舒服了，眯着眼睛静静听他们说话。

    眼看两个人又要陷入兄友弟恭，令人羡慕的氛围，林彦咬了咬牙，莫名其妙的攀比蜂拥而来，他不甘心地说道，“康斯坦丁，我待会给你看个好看的东西。”

    “是什么？”果不其然，康斯坦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诺顿倒是马上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些什么，他小声地感叹道，“真是个幼稚鬼。”

    林彦藏在水下的手一动，之前从诺顿身上收回来的权柄派上了用场，不远处的金丝雀温泉迅速的喷出了破天的白色水柱，涌起的袅袅白烟从他们山脚的位置也能清楚的看见。旁边的麋鹿已经静悄悄地离开了，似乎是觉得这几个人类过于吵闹。

    “怎么样，好看吧？”林彦得意洋洋地问道。

    “好看！”康斯坦丁微微张大了嘴巴，兴奋地说道。

    参孙却像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他冷静地问道，“你们不觉得水温有点变热吗？”

    剩下的三个人一愣，迅速从水里爬了起来，上游骤然增多的水流已经挟持肉眼可见的热气朝着他们袭来，从加德纳河流动的冰冷水流并不能及时地缓解凭空增多的滚滚热水。

    四人鬼哭狼嚎地跑上了离自己最近的岸边，正好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待着的地方被翻滚的水汽覆盖。

    “呼、呼……”林彦心有余悸地站在岸上，身上披着一件羽绒服，两条没什么肉的腿冷得直打哆嗦，他懊悔地说道，“早知道就不和诺顿比了。”

    诺顿也被冻得不轻，但是他好歹也是一个自诩有着八块腹肌的成年男性。给自己匆匆套了件衣服，便迅速用浴巾帮康斯坦丁擦干了身体，给他套上了几件衣服。

    旁边穿着泳裤的参孙看上去一点似乎也不怕冷，手脚利索地帮康斯坦丁穿上了衣服。康斯坦丁的脸色这才红润了不少，赶紧地去拿林彦叠在地上的衣服，匆匆塞在他的手里，得到了林彦一个满是感激的眼神。

    他们在岸边穿好了衣服，又小心翼翼地把脚伸下去，试了试温度。感受到脚底回归正常的温度，才心有余悸地把脚慢慢放下了上去，打算等身体暖了，再回山上的酒店里洗个热水澡，以防止感冒。

    “对不起，康斯坦丁。”林彦伸出手，摸了摸康斯坦丁的额头，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发烧，他满怀歉意地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忘记我。”

    “等回去，你记得吃感冒药。”林彦的眼睛一直不敢去看康斯坦丁，他小声地说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然而林彦早就忘记现在的康斯坦丁早已不是当初身体孱弱，患有残疾的双生子之一，而是经过世界树力量之手死而复生，拥有健康身体的普通人类。

    “叶子。”康斯坦丁伸出手，一记手刀准确无误地砍在了拎彦的头上。

    痛的林彦这才抬起头来，直挺挺地捂着脑袋。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康斯坦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软无力。”

    林彦不敢有任何动作，康斯坦丁身上爆发出的气势甚至可怕，他只好眨着眼睛，乖巧地应了一声。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林彦乖乖道了歉。

    “不要又说对不起。”康斯坦丁原本平静下去的表情再一次愤怒了起来，他用力扯着林彦的脸颊，像是在拉扯一条弹性很好的面条，愠怒地说道，“家人之间不需要说那么多遍对不起。”

    “可是……可是……”林彦更想哭了，“康斯坦丁你扯得我真的好痛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吓得康斯坦丁马上松开了手，他同样满是歉意地低下了头。

    “你看你。”林彦不住地揉着自己发疼的脸颊，无奈地说道，“刚刚还叫我不要道歉，现在自己先说上对不起了。”

    康斯坦丁一愣，像是发现自己也重蹈了林彦的覆辙。

    “那我们跳过这一茬？”康斯坦丁试探性地问道。

    “跳过。”林彦点了点头。

    —

    航线偏离了正轨，诺顿疯狂地试图一路向西，再把他们骗回纽约。参孙和林彦倒是无所谓，然而康斯坦丁无奈地表示自己快要开学了。

    诺顿这才在怀俄明州不情不愿地找车行还了车，带着他们坐了林彦心心念念的灰狗巴士。也多亏了灰狗不限制重量，才能放得下他们在路上买的好几个行李箱大小的特产。

    他们坐车去了华盛顿，路上发现车上的朋友们各个身怀绝技，有神色紧张，能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的普通人；有逃过追杀，一点也不在意淌着血的手臂，使劲往后车窗竖中指的小哥；还要在车上表演魔术，变出白鸽，讨要小费的不知名魔术师。甚至还听到了美国试图把黄石公园抵押给中国，以此归还欠下大批外债的谣言，诺顿身体一震，眼珠子都差点都没有瞪出来。

    林彦的嘴巴倒是一路上都没有停过，因为听大家讲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4个小时的单行票硬生生被他吃出了最后一餐的感觉，连可乐也干完了一升装的家庭装。

    “诺顿，去帮我买份小食吧。”林彦站在候机大厅懒洋洋地说道。

    参孙和康斯坦丁去办托运手续了，他们买的东西有些多，排队花的时间也不少。

    “你还要吃？”诺顿难以置信地质问道，眼睛下意识地扫过林彦没有任何鼓起的肚子，“你是属猪的吗？”

    “我这不是还在成长期吗？”林彦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就你？”诺顿眼神复杂地打量千百万年来，从来没有长过一厘米的林彦，发自真心地问道。

    眼看身高被嘲笑，气得林彦抬起腿就去踹诺顿的小腿，他咬着后槽牙喊道，“快去！”

    诺顿这才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溜进了排着长队的快餐店。

    林彦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厕所，赶紧把堵在喉咙里的血吐了出来。

    嘴里满是浓稠的血腥味，他要是不吃点什么，不然真的会压不住胃里涌上来的血，万幸这趟美国之旅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开心一点。”林彦用水漱了口，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们可是要回家了。”

    紧接着，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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