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

    肩上披着一件薄外套的林漓冲进了路明非的寝室，手里还用力抓着一本A5大小的笔记本。

    跟在后面的兰斯洛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扶起了被林漓一脚踢倒的门，他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晚上打扰你们了。”

    路明非迷茫地从被窝抬起头，看了一眼举着防盗门，仿佛在健美的兰斯洛特和神色匆忙，急得像是被火烧了屁股的林漓，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感叹道，“好像睡迷糊了。”

    “快别睡了！”林漓一屁股坐到了路明非的床上，他举起几乎要挤到路明非脸上的人像素描，心急火燎地问道，“快帮我看看林彦是不是长画上这样！”

    画？什么画？林漓的画？

    原本想发火的芬格尔听到这一句话，默不作声地翻了个身，心里下定了主意，打算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路明非艰难地把贴在自己脸上的笔记本往后面推了一点，语重心长地说道，“虽说你哥骗了你一次，倒也不用把他画的连个人样都没有吧？”

    “老林啊……”路明非望着画面上不仅脸上涂满黑色马赛克，连四肢也是扭曲的不明物体，情不自禁地哽咽道，“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别给我扯！”林漓焦急地问道，“我就问你是不是他？”

    “我想……可能……不……”路明非面色复杂，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来纸上的东西和林彦能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然而瞥见林漓满是期待的眼神，他终究是昧着良心大喊道，“没错，就是他！”

    “明天我会联系后勤部来帮你们修门，你们今天先将着睡吧。”林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扔下一句话转头就走，他需要回去整理一下思绪。

    只剩下一头雾水的路明非，满脸困惑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兰斯洛特步伐匆匆地跟上了上去，甚至还没有忘记帮他们把防盗门立好，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别担心，换门的费用我们出。”

    路明非不知所措地挖了挖眼角，又重新钻回了温暖的被窝，外面的黑色防盗门依旧恪守职责。

    —

    “他最近是不是太着迷了？”诺顿捅了一下参孙的手臂，低声问道，“我昨天晚上出来，就看到他在玩游戏。”

    回想起林彦在深夜，独自一人面无表情摘着苹果的场景，诺顿忍不住泛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止不住地抚摸自己的两条胳膊，连晚饭也暂停了。

    “他早上也玩。”参孙没有受到任何诺顿袭击的影响，冷静地用筷子夹起了一个麻辣花生，准确无误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康斯坦丁把嘴里的米饭咽了下去，忧虑地补充道，“然后我中午午休和下午放学的时候，他还在玩。”

    桌子上的三个人慢慢地把目光转向了，在客厅里只扒了两口饭就匆匆跑到游戏机面前的林彦，而林彦本人对于背后三道火热的目光毫无察觉。

    “好了，你不可以再玩了。”诺顿高举起林彦的手柄，霸道地命令道，“再这么玩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快还给我！”林彦正玩到一半，就被诺顿打断了，急得他跳起来去勾诺顿手里的游戏手柄，同时眼睛止不住地往电视屏幕上瞧。

    因为农场主已经注意到他静止不动的角色，正一点点走了过来，从移动的小人模型手中甚至还能看到他提着一根木棍。

    “我又不是人类！”林彦急躁地喊道，“快把手柄还给我！”

    诺顿看到林彦的脸上都出了一层汗水，这才无可奈何地把游戏手柄还给了他，等林彦马上想回去继续摘苹果，已经晚了。

    他操作的角色已经被农场主狠狠打了一顿，象征游戏角色的血条也慢慢变成了黄绿色，就当林彦绝望的觉得以为又要重开游戏的时候。

    农场主放过了他，不是因为好心，而是因为农场主随手捡起的木棍被打断了。

    林彦这才松了一口气，操作着移动速度明显降低的角色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游戏就这么有趣吗？”康斯坦丁在他的旁边坐了下去，怀里还抱着一个原本放在沙发上的小靠枕，他新奇地问道，“能让你饭也不吃了，睡也不睡了。”

    “一点也不有趣！”林彦一边熟练操作着里面的角色，一边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我在里面捡到一个孩子，我早去论坛里跟着大家一起骂剧本家了！”

    “孩子？”诺顿愣了一下，他坐在沙发上跟个连环炮似的问道，“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男孩还是女孩？今年多大了？”

    “我叫她小白，因为是在白桦林捡到的。”一提到自己在游戏里的孩子，林彦骄傲的抬起来头，洋洋得意的说道，“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现在有一岁了。”

    “小白……”诺顿忍不住吐槽道，“你的取名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品味。”

    诺顿满脸劫后余生，略带庆幸的说道，“幸好我们都是尼德霍格负责取名的。”

    “你不要瞎说！”林彦磨着后槽牙，不服气地反驳道，“奥尔维尔、利维妲和贝希摩斯，还有……还有栖枝都是我取的名字！不是都很好吗？”

    “至少我不觉得能够得把‘我叫白色祭祀’这几个字糊在脸上的名字，会有什么很高端的艺术水准。”诺顿毫不客气地指出道，使劲戳着林彦的伤口，“难怪奥尔维尔要推翻尼德霍格的统治，要是换我，我也不乐意有这么一个烂名字。”

    “不喜欢可以改啊！”林彦要被诺顿的话给气死了，脑袋上都在冒着袅袅白烟。

    要不是现在游戏手柄离不开手，林彦早就追着诺顿满屋子打了。他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不会以为你自己参战的理由就很正常吧？”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诺顿冷笑了一声，高傲地说道，“我和康斯坦丁是第一个诞生的双生子，凭什么那个位置不能让我们坐坐？”

    “感情只能便宜了奥丁那个冷面冷心的家伙？”诺顿面露不屑，“还是装傻充愣的芬里厄？耶梦加得那个家伙要是早说芬里厄有计划了，我就不会傻乎乎地往前冲了。”

    他毫无怜悯地嗤笑道，“还跟尼德霍格肉搏什么，连言灵也不用了，直接喊奥丁上永恒之枪得了。”

    “真是有够傻的……”诺顿突然收起来脸上讽刺的表情，几乎叹息般说道，“为了那么一个位子，所有人都疯了。”

    林彦握着游戏手柄，轻轻地说道，“所以我才讨厌你们。”

    黑色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即便是一直沉默着，在旁观观察他们吵架的参孙，也没有看清他的眼神。

    林彦操作着角色把树上最后一个苹果放进了自己背后的果篮里，近乎哀怨般低声说道，“所有人都被权柄驱使着走向了疯狂。”

    “好了、好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眼看事态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康斯坦丁赶紧出来打起来圆场，他故意看向林彦，假装好奇地问道，“叶子，你刚刚说小白怎么了？”

    “小白？”林彦迅速得回了神，又得意洋洋了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她有多可爱！”

    “也不知道我养她有不容易，她身体不好，老是生病。”林彦彻底被转移了注意力，打开了话匣子，他絮絮叨叨的抱怨道，“我一开始哪有什么钱啊，穷的叮当响，只好到处找工作，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一不小心被人骗进了黑心工厂，现在每天都要没日没夜地工作。”

    康斯坦丁总算是松一口气，挨着诺顿坐到了沙发上。

    “好在总算有钱可以给她买东西吃了。”似乎随着角色故事的讲述，林彦也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他沾沾自喜道，“偶尔运气好，还能分到农场主不要的衣服，拆了布料，可以留给小白长大了再穿。”

    旁边的诺顿再也没有说过话，只是盯着林彦乱翘的头发，放空了自己，像是被记忆拉回了很久以前，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的过去。康斯坦丁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在诺顿身边几乎喃语的轻声说道，“哥哥，不要再去想了，我们已经走出来了。”

    诺顿缓慢地摇了一下头，他刚想说这里还有一个人没能走出来。林彦突然轻轻地“咦”一下，他感慨道，“老是生病这一点，倒是和阿漓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着，他更加卖力地操作起角色，名为“叶子”的角色的体力值迅速地开始降低。

    “那你……”参孙顿了顿，由衷敬佩地说道，“还挺不容易的。”

    “而且这一次我还特意黑进游戏里，改了角色Id。”林彦亮着大白牙，无耻的笑了起来，“谁让我一开始死得连个名字都没有。”

    “制作商！”他咬牙切齿，几乎崩溃地吼道，“是你们逼我的！”

    —

    “你是说……”路明非止不住的用两根手指揉着自己下巴上的软肉，兴致缺缺地看着坐在自己凳子上满脸认真的林漓，“你怀疑你哥给你托梦了？”

    “可那也不是你祸害我防盗门的理由啊？”路明非指了一下焕然一新的防盗门，忍不住吐槽道，“你要是想不出合适的借口，不如直接说看它不爽就可以了。”

    路明非耸着肩膀，毫不客气地说道，“反正我也习惯你时不时的抽风了。”

    上铺的芬格尔不住地点着头，似乎一副颇为认同的表情。

    “你会不会说话？”林漓有些无语，埋怨道，“我哥还没死呢。”

    “不好意思，是我不好。”路明非倒是马上爽快地道了歉，接着他满是好奇地问道，“况且你怎么就能确定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想了想，又问道，“万一只是你太想他了？”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东西？”林漓举起手里的鬼工球，故意冲着路明非晃了一下。

    白色象牙的雕刻品在路明非的眼前一闪而过，他亮着眼睛，厚着脸皮凑了过去，“老林你有钱了啊！”

    他一边仔细地来回端详，一边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称奇声，“这么贵的东西从哪买来的？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我要是说从梦里带出来的。”林漓故意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说道，“你会不会被吓死？”

    “真的假的？”路明非伸出去的手指在空中停滞片刻，最后慢慢地收了回来，他惊呼道，“这么邪门？”

    “就是这么邪门。”林漓同样端详着捧在自己手里的象牙球雕刻品，慢慢地说道，“乾隆年间国库空虚，鬼工球作为富家子弟攀比斗富的奢侈品，自然第一时间受到了打击，那些工匠也只好转行，或者干脆再也不用这种手艺。”

    “乾隆年间倒是开始复兴，甚至达到了顶峰，有传言某位不知名的工匠打造出了60层嵌套的鬼工球。”林漓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拨动了最外面的一层。

    “而到了清朝末年，这项手艺反倒几近失传。”林漓摇了摇头，随即又庆幸的说道，“幸好建国后，成功把这项技术复兴了回来。”

    “再后来联合国于1989年正式禁止象牙贸易。”林漓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路明非的手里，他以一种鼓励的目光示意路明非，“你可以数一数，看看它有多少层。”

    路明非愣了一下，按照林漓的要求一层层数了起来，越数到后面，他的眼睛就瞪得越大。他颤抖着嘴唇问道，“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东西吗？”

    路明非只觉得自己的手里像是捧着一块烫手山芋，拿着不行，不拿也不行。

    “现在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林漓的身体放松了不少，懒洋洋地靠在路明非的椅背上，仿佛非常满意见到路明非手足无措的表情，气得路明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漓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继续沿着话题说了下去，“而且我们还没有检测象牙的品种呢？”

    “你觉得它会属于世界上哪一种大象？”林漓饶有兴致地问道，“至少在我的印象里没有任何一种象牙会有像它一样的质地。”

    路明非预感到不妙，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嘴里分泌出来的唾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

    “明非真聪明。”林漓笑着鼓起了掌，宛如路明非不是和他同龄的朋友，而是一个刚上幼儿园，时刻需要鼓励的孩子。

    路明非用力地从嘴巴里挤出一个字，“滚。”

    “那叶子哥可真爱你。”路明非想了想，假装无意地开起了玩笑，随口说道，“知道你想他，还专门来给你送东西。”

    林漓倒是没把路明非的戏谑之言放在心里，因为梦里的林彦显然一副不知所措的表现，连自己的弟弟都没认出来。

    “可能他本人也没有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遇到我吧。”林漓慢慢地摇了一下头，算是对路明非话的反驳。

    林漓已经猜到林彦的真实身份了，他静静地注视手里的鬼工球，轻轻的说道，“真是有够笨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不知身处何处的林彦。

    路明非没有看到林漓摇头的动作，因为他已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并拢，虔诚地哀求了起来，“叶子哥，求求你了，也给我托梦吧。”

    他神神叨叨地追加道，“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值钱的东西，或者直接给我送钱也可以。”

    上铺的芬格尔也有模有样地照做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向林彦祈求些什么。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