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西的思绪飞进少语记忆。

    少语下山历练，与飞星门的几名弟子偶遇，结伴而行。

    路过一个无人村时，夜间在那儿修整，早间醒来便见浓雾弥漫，少语和另外两名同位天才榜的人都心道不好，喊大家尽快离开。

    无法御剑飞行。

    他们的佩剑沾上那雾后似乎就隔绝了灵力输送。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步行。

    落脚点到村外不过百来步，他们却始终走不出，原地讨论时发现少了一人。

    当即决定互相之间手拉手。

    在又有人“消失”后，与他相牵的弟子马上就发现。

    “是突然消失的！没有拉扯感，不像是谁把她从我手里拉走。”

    从少语的记忆里，池西却知道这整个村子都是个阵法。

    在雾中看不清消失那人的位置，多半是踩到什么了。

    这里包括少语在内，大家更擅长与人打架，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真是讨厌。

    怕再有人失散，他们待在原地想办法，也不知道多久过去，雾中开始冒出东西。

    起初似是逗他们，撞一下肩，扯扯袖子，突然尖笑几声。

    他们待的时间越久，那些东西动作越大，但他们触碰不到那些玩意，只得闪躲。

    再笨也发现了，雾对那些东西似乎有特殊的加成作用。

    “我记得曾听凡人说过，用火可以消雾。”

    “我们没人是火灵根。”

    拥有火灵根的弟子是第一个消失不见的。

    少语默默拿出火折子。

    众人沉默。

    怎么会有人出门带这种东西啊。

    “点间屋子？”也没其他大物件能点燃的了。

    耀耀火光印在脸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心中的希望也因毫无减弱意味的雾而消逝。

    “怎么会？”那些凡人在说谎？

    “唔……”

    “嚯～呼呼。”

    呻吟声自四面八方而来，明明只是听不清的模糊音调，却似乎裹着寒意，令人胆战心寒。

    雾中黑影忽现，看不清它究竟有多高，似是人的轮廓，一双红光透来，也许是它的眼，被注视着的他们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不能动弹。

    巨大黑影和前面那些小东西一样，无法触碰，攻击自然也就无效。

    他们能够逃出去，是因为闻竹心忧少语，塞给的她两件法器。

    一光一火，正好克制那黑影。

    几人能保住一条命出来，几乎全靠少语的拖延。

    但和黑影正面纠缠的少语也是受伤最严重的。

    不单单是身体受损。

    那黑影的攻击都附带精神效果。

    池西穿来的时机，正是闻竹搜罗齐各类珍宝，救治少语的时候，过程非常痛苦，就连吃惯了痛处的池西都不希望再有下次。

    何况是精神本就严重受损的少语，根本没可能挺过去。

    听说这些天飞星门都在找那个村庄。

    派了几位元婴后期的尊者，却一无所获。

    两名飞星门弟子还没找到，而且……其他回去的弟子灵根皆有损伤，其中包括天才榜第一第二的阎星阎月兄妹。

    哪能放过那黑影。

    若池西没猜错的话，自家师父这些天不见人影，也是去寻仇了。

    “大师姐，掌门请你去正殿。”

    玄衍宗在这方大陆只是万个宗派之间的一个中型宗门，但同规模里是出了名的有钱。

    正殿本身就是烧钱的聚灵石所筑，更别提几个创派人骚包的弄了一堆亮闪闪的宝物来装饰。

    莫语靠近正殿便觉身心舒缓。

    怪不得曾见许多同门蹲正殿墙角，原来还有这功效？

    “西儿。”正与飞星门长老无声对峙的闻竹，依旧着一身白衣，银色素纹使白衣也不显单调，池西刚出现在门口，她便一步闪身到爱徒身边。

    这是她的功法。

    少语本也会。

    若那日少语使用这功法独自逃走，想必池西如今用得也不会是这具身体。

    “老家伙想用一点垃圾就还了徒儿的恩情，你不必怕他，怎么处理为师都护着你。”

    众所周知，闻竹随性洒脱，说话狂妄，遇上徒弟的事更是不顾后果。

    飞星门长老元征没生气，也或许是装的好，回应道：“闻竹道友，实在冤枉老身，令徒大义，若非她舍身相救，星儿几人恐怕都要栽在那，我飞星门上下感激涕零，门主特意命我带他们前来，聊表谢意。

    这些东西的确无法抵过令徒舍身之恩，但我们此行绝对是一片诚心，道友放心，舍身之恩无以回报，飞星门永记恩情，绝无抵恩之心。阎星——”

    元征模样虽老，眼神却犀利不容置疑，视线投向身后的小辈们。

    阎星抿嘴，元征长老的意思他明白，这是出发之前，师尊特意与他们沟通过的事。

    “闻竹护徒，你们若不拿出点诚心来，恐怕她是轻易饶不过你们。”

    “那丫头大好的天赋，其心思更是纯净，本来飞升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经脉重铸，听闻常常咳血昏迷，恐怕寿命都不如凡人了。你们好好想想，如何算是诚心。”

    现在，该他们拿出态度了。

    阎星刚二十岁，与金丹期也就临门一步，但此番灵根受损，近期是无法结丹了。

    他看向池西。

    她好像变了许多。

    兄妹俩不是近期才与池西相识，毕竟都是天才榜上的人物，常常在各类比赛中遇见，一来二去，也算是相熟了。

    他印象里的池西，内敛沉稳，不言苟笑，独来独往，他们与池西初识后便觉这人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难交好。

    也是多次偶遇后才与她有了话语。

    现在的她么……还是那个脸，表情淡淡，身姿挺拔，却有一股从前的她万万不可能有的随性豁然。

    是备受打击么。

    想想也是。

    修士最恨毁灵根一事，堪比灭族之仇。

    若是他……可能早就自尽了结自己，所以池西她，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嘭——”

    阎星屈膝，朝池西跪拜。

    元征蹙眉。

    跪就跪，谁让你“咚”一下和地板硬磕了！

    本就是刚治好的身子，万一磕坏了，又得出一大笔治疗费。

    有阎星起头，余下的阎月几人也不再多想，纷纷向池西跪下。

    修士一身傲骨，从来都只跪父母师尊，就连天也不屑于跪拜，毕竟有前辈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

    按他们私心里想的，若是自己，就是以命相抵也不足以抚平悲痛。

    这一跪，池西值得。

    “舍命相救，感激不尽！我愿听你遣使，今后若有需要，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以命相赴！”

    事件主角正苦思。

    很不自在。

    被人下跪，还要给你做牛做马，拿命帮你，这可是头一回，该如何回应还生得很。

    尤其是，真正救她们的人已经走了。

    跪拜，感激，弥补。

    他们应当如此，可她不是少语啊。

    而她可以替少语接受这些人的感激吗？

    无人打破她的沉默。

    是否接受，本就不由他人分说。

    “那就记住你们说的。”池西扶起几人，算是默认了他们话。

    若规避不了小说中玄衍宗的结局，这些人的以命相赴便留在那时吧。

    也是在完成少语的夙愿了。

    元征松了一口气。

    好在不是拒绝。

    承人恩惠也是极不容易的，若池西不接受，这几个傲气的年轻人恐怕要心境不稳，易生心魔。

    “多谢。”老者拱手，严肃道：“今后池西小友便是飞星门座上宾，亲传弟子如何，对小友如何，有任何需求都可向飞星门提，我们会尽力满足。”

    其实就是说“我飞星门就把你当自己亲传弟子罩着了”。

    闻竹冷哼一声，没反驳。

    祁廉也只是跳了跳眼皮。

    算了，他们想养，掏钱就是，人反正在玄衍宗。

    何况，有四大名门大派其一的飞星门罩着，至少不必担心往后有人因她没背景受欺辱。

    从前她自身就盛名在外，反倒是玄衍宗因她让人记住，一个中型宗门而已……修仙界有万千个。

    而且，咳咳，很不要脸的说，他这算是沾着师侄的光，摸上飞星门的大腿了呢。

    元征从胸前摸出一块印有门派标识的玉牌，阎星接过，双手递予池西。

    ……

    池西倚栏而靠，眼神缥缈。

    玄衍宗的山不高，山下的清水镇可以全收眼底。

    “你怎么了？”

    飞星门来时，小兽也一直在她肩头，她的情绪变化全部可以感知到的。

    “我在想少语。”

    这里能和她讨论少语的，恐怕也只有小兽了。

    “因为飞星门？”

    小兽并不是不谙世事的，相反因它的特殊看过更多人间无常。

    “少语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

    “与那东西交手时也猜到了结局的走向。”

    “其实到最后一刻她都有机会全身而退。”

    “她没有后悔过。”

    “你还记得吗，那个契约。”

    “她将人生交给你了。”

    “你来做主就好。”

    “……”

    小兽再不出声，只是陪着池西静静思考。

    现场的呼吸声都很轻。

    小兽不需要呼吸，池西的身体状态被停留在少语醒时的最后状态，自然呼吸轻。

    静默。

    “我很佩服她。”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她舍命相救的做法应是不值当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观准则不是么，池西认为强求他人三观和自己一模一样，本就是有问题的。

    少语举动还要换来别人一声骂就太可悲了。

    “放心，不用担心我，让他们起来时就想通了。”只是想缅怀少语罢了。

    只有她记得她的名字。

    真让人脑壳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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