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百年前大正王朝分崩离析后，新成立的四个国家，分别是东黎、怀渊、西曲、天宿，为了巩固各自的政权、维护统治，都不同程度地对前朝书籍进行销毁。

    直到四十年前，天宿上一任皇帝才开始意识到书籍的重要性，开始在全国各地搜集藏书，并设立秘书省，专门管理国家书籍。

    另外，秘书省每年都会派人前往怀渊、西曲交流文化，致力于将天下书籍收于库中。

    阮牧心和身为秘书监的陆清文关系不错，虽然阮家和陆家平日里并无多少往来，但南阳侯阮青宣和晋国公陆霆曾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关系并算不上坏。

    前世，她和陆清文没有交集，只知道她跳下城楼时，他也在城下的天宿军中。

    而今生，她和陆清文真正认识是在一次诗会上，她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经常借着这层关系来秘书省借阅或誊抄。

    刚跨进秘书省，阮牧心就见院子里放满桌子，桌子上铺满书籍。

    今儿是艳阳天，一些书受了潮需要拿出来晒晒，一些书则因为鼠患，需要修补。

    “听说了吗，昨儿太子大婚，太子妃的妹妹竟然惨死东宫。”

    “诶，也是惨，好好的大喜日子，出了这事真晦气。”

    “我听说呀，这太子妃妹妹原本是想背着太子妃和……你懂的”

    “不过好在太子妃福大命大，不然，喜事变丧事，可怎么得了。”

    ……

    从大门走到秘书省主殿门口，路上的议论声没停过。

    凌云殿是座五层高的大殿，大殿顶端竖立着一根铁棒，铁棒尾端连着铜丝，铜丝入地，这也是凌云殿虽高但从未有被雷劈的缘故。

    “可惜了。”陆清文手里拿着本被老鼠啃食过的残卷，嘴里念叨着，“看来还得下味猛药才行。”

    “毒鼠之药堪比砒霜，如果老鼠将药蹭到书上，宫人不查而沾染分毫并入口，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声东击西。”

    阮牧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清文这才发现她来了，让下属先退下，他转过身温柔笑道：“请赐教。”

    阮牧心接过陆清文手中的书翻看，这本书本就老旧，看得出比她年岁还高，右下角还被老鼠啃食得坑洼不平，说是个历经沧桑的老者也不为过。

    “秘书省已有二十年未修缮，很多地方出现漏洞而未补，不如在这些穴口敲击以制造声响，伪造出一条逃亡路线，并在一处以食物为饵，待老鼠进入陷阱后再一举拿下。”

    “还真是你会想出来的法子。”陆清文粲然一笑，皮肤虽较之以往黑了一点点，但依旧足以魅惑众生，“只是鼠患年年有，实在难以一劳永逸。”

    “问题会不会出在香上。”阮牧心走近殿内一角的香炉上，用手轻扇，“我虽不通香道，但此香味道浓郁、有股若有若无的核桃香甜。”

    “这是墨燃香，自秘书省设立设立以来，用的就是这个香，主要是为了减轻书被虫蛀的情况。”

    陆清文解释着，目光始终追随阮牧心身影。

    他是喜欢她的，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的心意。她将嫁作人妇，对方是个战功煊赫的王爷，他有不甘却也祝福，祝她能终得幸福。

    “老鼠最是害怕郁金香味，或许可以从这点入手。嗯？”

    阮牧心突然回头，让陆清文猝不及防。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清咳两声，才说道：“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看似抱怨，却满是宠溺。

    阮牧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出生便失去了母亲，父亲对她甚是放纵，凡事她不乐意的，都不会勉强她。

    而裴夫人对她很好，更多的是以主子之礼相待，所以她琴棋书画虽有涉猎，但并不精通，平日里就喜欢搜罗各种杂谈怪志、亦或名家着作消遣时间。

    “看来你们这昨夜遭了大难，我们也来帮忙吧。”阮牧心对知夏司秋说。

    往日里，她都是拿本心仪的书籍，找张桌子或寻个角落，一天时光流逝。

    今儿秘书省上下都在忙活，她若是如寻常般自顾自翻书躲懒，倒真的难为情了，更何况，也好借此机会，报他送礼的。

    她能留下来，陆清文很是开心。

    只是修补书籍程序繁琐、短时间难以上手，搬书又太累，思来想去，他们又来到殿前的广场，那里放着一堆堆搬出来的书，需要翻开书页铺展开来。

    阮牧心一开始还很有干劲，但在翻到一本封皮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的书时，不自觉地就拿着书找棵树靠着。

    陆清文停下手中的笔，透过窗户，将树下的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的一颦一笑、或喜或嗔，入眼所及，皆是风景。

    “看什么这么入神。”

    陆清文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阮牧心捧着书的手一抖，书差点掉了。

    她抬头才惊觉，已经是黄昏时刻，知夏司秋也在一旁忙忙碌碌，帮着收书。

    “你堂堂秘书监，就不怕这书摔坏了？”阮牧心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是来帮忙的，结果却躲了一下午的懒。

    陆清文拿过阮牧心手里的书，也不揭穿她，笑着说到：“难怪你看得入神，这本讲岚焱族的，怕是很对你的胃口吧。”

    “嗯。”阮牧心点点头，但有些无奈：“可惜了，中间一些地方被烧毁了。看痕迹应该应该是近几年才被烧毁的，可未听说秘书省遭遇过雷火之灾呀。”

    陆清文刚举起书，想到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本前朝的《冶铁志》，这正是阮牧心上回来跟他讨要的。

    “你在哪找到的，我上回可是在三层东边那找了一上午。”阮牧心一脸欣喜。

    陆清文没有正面回答阮牧心的问题，只笑她经常出入秘书省，却连书籍陈列的规则都还没摸清。

    那天阮牧心走后，陆清文亲自在一排排架子间寻了两个来回，最后是在手工业的架子上找到的。

    那个将书放错架子的校书郎被罚抄《秘书省书刊排架制度》一百遍，至今未抄完。

    有同僚劝他可以偷工减料，但他不敢。之前有人这般偷奸耍滑被发现后，抄错抄漏多少遍，就被打多少鞭子，他就是当时负责监督刑罚的，想起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就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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