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陆清文听到阮牧心的声音，转过身来，笑得温和，却有些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来这处理些公事，你怎么也来了？”

    那坊主听到阮牧心叫眼前男子“少监”，脸色唰地变白，赶忙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心想不妙，还真是个大人物了。

    见那坊主不再纠缠，两个小厮退回到陆清文边上，却还是一副戒备模样。

    阮牧心朝里头瞧瞧，不解：“公事？”

    会在乐坊谈的公事，通常可都是见不得光的，怎么看都和陆清文的气质不符。

    陆清文轻笑，知道她是误会了，耐心解释：“我奉命协助太子安顿好各地使臣，方才接到报道说这里有西曲使臣和宁萨部落的王子闹起来了，特地过来处理的。”

    “哦~”

    阮牧心意味深长，笑得兮兮，有点不信他说的。

    坊主却恍然大悟似地，谄笑着：“有有有，瞧我这脑袋，有两个外乡人为了一个舞姬吵起来了，原来大人是处理这事来的，怪奴家眼拙，误了大人的差事，大人恕罪，奴家这就带您进去。”

    坊主让开路，里头却走出一个人，那人还边走边抱怨：“这都多久了，鸿胪寺的人呢！”

    虽是逆着光，但阮牧心还是认出了阮明哲的身形，她笑意盈盈地朝阮明哲招招手，阮明哲却脚底抹油似的，一拐弯，又朝里头走去了。

    阮牧心也不拦着，不好意思地对陆清文道：“家兄沉迷乐坊，陆少监若是处理完事情了，帮我把他带出来，就说，我在这等着。”

    坊主很上道地为他们带路，并将起因经过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希望眼前这个贵人能看在她如此卖力的份上忘了刚才的“唐突”。

    在乐坊恩客抢歌姬舞姬，是很寻常的事，通常谁出的银两多，就给谁。

    不过今日闹起来的两方身份特殊，一个是西曲大皇子叶泽，一个是番邦小国的王子。

    西曲虽是大国，但宁萨部落所在位置易守难攻，西曲多次出兵挑衅，也没讨到便宜，两方积怨已久，早就互看对方不爽。

    在陆清文赶到时，舞池所在大厅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双方的脸上都挂了彩，几个仆从躺在地上痛得牙牙叫。

    楼上走廊围满了人，仔细看，冯缨和赵衡正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他们在看到陆清文的身影时，先是一愣，随即轻蔑一笑，因为陆清文站在一堆来寻欢作乐的男人堆里，不像是来调节纠纷的，反倒是……

    他们的目光对上陆清文的视线，身子忍不住向后一倾，好在陆清文很快就别开眼，两人拍拍胸脯，想不明白怎么就被他吓住了。

    阮明哲一脸无奈地站在两方中间，在他边上的，正是这次纠纷的源头，一个蒙着轻纱的舞姬，那舞姬躲在阮明哲身后，不时用手肘遮面。

    阮明哲见总算有人来了，径直向陆清文走去，拍拍他的肩膀，如释重负：“陆兄，此事涉及使臣，大理寺不方便插手，你既来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就要拉着那个手足无措的舞姬下去。

    陆清文看他一举一动，好似和这个舞姬关系不一般，又想到冯赵两个纨绔，猜他原也是看热闹，是因为这个舞姬才出面调解的。

    他也没多想就叫住阮明哲：“等等，使臣的事确实是由太子负责。只是京畿之内出现斗殴事件，且斗殴双方身份不一般，大理寺介入也是理所应当。阮大人还是留下来一同处理吧。”

    阮明哲脚下一顿，不知道陆清文用意为何，阮牧心和他有交情，自己一开始虽想和他结交，但他这种正经人，好似并不屑和自己多有往来，今日这是转性了？

    阮明哲只得让古璇先下去，自己则走回陆清文边上，奇怪的是，刚才还叫嚣得厉害的两方人，现在安静如鸡。

    果然，搬出太子名头，就是好使，完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啊。

    阮牧心在小摊子上吃了碗馄饨的功夫，他们已经处理好事情，还带出两拨谁也不服谁的人。

    “哟，哪来的美娇娘。”

    叶泽见到阮牧心，当即色心大起，欲上前调戏。

    不过他的手还未伸到阮牧心面前，就被陆清文钳制住：“大皇子，这里是天宿，可不是你西曲。”

    “痛痛痛，我知道了，快松开。”

    在刚刚的死对头面前，叶泽颜面扫地，他哪能料到这个娘子是陆清文的心上人，又哪能想到，这个看似阴柔的男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阮明哲讪讪收回手，他比陆清文慢了一步，也不曾想过，成天沉迷于书堆中的人，身手这么快，看来他是该练练了。

    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五，阮牧心难得起了个大早。

    外头乌蒙蒙一片，只是远处天际透着一丝丝光亮，她穿戴齐整，坐上去武安侯府的马车。

    阮青宣和苏远弋同为武将，若不出席，反生嫌隙。

    阮牧心先去拜见武安候夫妇，跟他们陈明原因，而后才去苏如是的闺阁寻她。

    武安候府的热闹程度虽比不上成王府，但此时也是红绸高挂，囍字满墙。

    苏如是此刻正襟危坐，她一早就被拉起来沐浴焚香、梳洗妆扮，一直折腾到现在，除了沐浴空隙偷偷塞了口糕点，到现在一点吃食都没进。

    “心儿，我饿。”苏如是看到阮牧心，眼睛一亮。

    不过，没一会就黯淡下来，她身后的嬷嬷，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王妃，老奴方才说的流程礼节，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苏如是回道，一脸的吃瘪。

    阮牧心瞧那嬷嬷的衣着打扮，记忆中，她前几日来的时候，见过这人。

    她笑意盈盈地坐到苏如是身边，朝她眨巴眼：“苏姐姐，平日可由着性子来。嬷嬷是皇后娘娘特地派来教习礼仪的，今日大婚，万万不能出错，你忍忍，饿两顿不碍事的。”

    苏如是漠然地点点头，一脸无奈，那嬷嬷却一会盯着地上深思一会看着苏如是，好像在衡量什么似的。

    阮牧心再加一把火：“我方才去见你娘，她正给府里人发喜钱，大大小小的荷包里，塞着数额不一的银子银票，我瞧着，有个荷包里塞着张一百两的，听她说，这是今日头彩。”

    她说着，拿出自己方才得到的，将银钱倒在手心，有些遗憾：“可惜了，不知道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最后会让谁便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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