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凝之，我且问你，在我与他相遇之前，他对你可曾有过男女之爱？

    你百般纠缠，他可否明确拒绝过你？”

    ……

    里面不断传出两人激烈的交锋声，渐渐地，一方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只剩下阮牧心的声音，直到最后传来败落声。

    “我输了。”

    阮牧心再次打开房门，鹊儿急匆匆地行了个礼就冲了进去，却见自家小姐呆愣在那里，抬眼看她时毫无往日的风采。

    回去的路上，阮牧心和韩卿尘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却是一言未发。

    新房里，喜烛已经燃烧过半，阮牧心摸了摸扁平的肚子，韩卿尘会意，扭头吩咐下人准备热食。

    “师父于我有再造之恩，凝之是师父唯一的亲人，自小无论什么事我们都顺着她的性子来，这才造就了她乖张无礼的性子。

    日后，我会对她多加约束。”

    韩卿尘突然开口解释，顺手拍掉阮牧心刚拿起的早已冷了的糕点。

    阮牧心委屈地收回手，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解释给她听，她饿得不顾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放松极了。

    “晏凝之，她方才言辞激烈，斥阮家是抢夺他人天下发家。晏姓是三百年前大正王朝的国姓，若是往回倒数三百年，她或许是皇室旁支、一国郡主。

    然大正王朝内部腐败、朝夕间分崩离析，皇室贵胄皆被屠戮殆尽，幸存的宗室族人也被逼下断魂崖、坠入无忧林，绝迹天下。”

    心中盘算着热食何时上的阮牧心，自言自语地讲述古书中看到的事情，全然没有察觉到身侧之人袖中因紧张而握紧的手。

    “晏凝之目睹了叶泽服下须尽欢并毒发的全部经过，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纵使平时再嚣张跋扈，也未见过那场景，登时吓坏了，慌不择路，撞到了路过的长孙泓。

    据她所说，案发前后，假山附近只有叶泽一人，不过他当时张望躲藏的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应该是和人约好碰面的……”

    阮牧心觉得自己腹中空空，脑袋也不好使了，愣是想不起长孙泓今夜的行踪记事。

    “长孙泓和叶泽相看两相厌，两人座位虽相连，但并未说过话。

    叶泽离席后，长孙泓紧随其后，不过是去了相反的方向解手，回去的时候找不到宴席大厅的方向，才和晏凝之碰到了一起。”

    见她蹙着眉头颇为懊恼的样子，韩卿尘解围道，很快，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

    闻到香味的阮牧心瞬间活了过来：“那须尽欢，或是叶泽自己的，或是凶手给的，西曲皇室的先祖擅毒。

    在西曲开国之初，为稳社稷，很多毒物被列为禁药，配方也被付之一炬，须尽欢便是其中一种。

    只是不知这毒物为何又重见天日，但可见，叶泽和近来命案的幕后凶手是一伙的。”

    “若凶手背后勾结的是西曲，那么铁矿也必将流向西曲，西曲人体格彪悍、善骑射，若加上兵利，单打独斗背景下，对天宿和怀渊皆不利。”韩卿尘有些担忧。

    他并未动筷，而是看着阮牧心又想大快朵颐、又怕面条太烫而不断吹气的模样，甚是可爱。

    “叶泽此人，自小天赋极高，在西曲颇负盛名。只是三年前，性情大变，贪色浸淫、强抢良民、男女不忌，这其中，应当少不了皇权争斗的腌臜手段和‘禁药’的功劳。

    但就是这样的他，群臣愤懑、天怨民怒，还能无有惩戒，若是因为铁矿的功劳，也说得通了。”阮牧心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现下关键的是，谁是内应？我让人给雪云猫喂下少量失声的药，带着它在席间穿梭，你猜怎么着？”

    “找到幕后黑手了？是谁？”阮牧心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满怀期待地看着韩卿尘。

    “陆清文。”

    韩卿尘淡淡吐出三个字，在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和阮牧心一样，震惊、难以置信。

    在细想东宫命案以来的桩桩件件细节后，幕后黑手非他莫属。

    陆清文身为秘书监，每年四月都会出使外邦交流文化典籍，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和叶泽往来。

    而且他身为太子近臣，常在东宫进出，稍稍使些手段，即可拿到那独一无二的东珠耳环。

    东宫命案当晚，陆清文因鼠患回秘书省，成王妃一案又因为太子处理使臣纠纷而未到场，两起案件皆无不在场证明，而他对阮牧心手下留情的举动也可得到解释。

    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就这样完美地隐藏在人群中。

    只是让韩卿尘想不通的是，陆清文为什么这么做。

    他抬头，阮牧心已经安静地坐了下来，没有质问说“不可能”，亦无义愤填膺，她双眼空洞地盯着地面，是惊而失望。

    “陆清文”三个字将所有的谜题串联在一起，却没人告诉她，那温柔的皮囊下，藏着怎样的一颗心。

    黑夜终将迎来黎明，早朝的气氛压抑，知情的不知情的都不敢多说半句话。

    新上任的城防营统领阮明璟早已带人将西曲使臣押往京兆府审讯，张睿主理此案。

    前脚刚在西曲使臣住处查出紫刹之毒，后脚西曲大皇子就死在了锦王府，还死于西曲禁药“须尽欢”。

    西曲皇族勾结奸细在天都犯下命案，命案背后还关系铜州三年来铁矿的去处。皓德帝咽不下这口气，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两鬓黑发竟染了霜。

    开战自然简单，但劳民伤财、死伤无数，比起外敌，更重要的是揪出内贼。

    他不想在此时挑起战争，直接让人修书一封送去西曲，让他们过来领尸。

    日上三竿之时，阮牧心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坐在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陆清文是幕后真凶！

    “韩卿尘……”

    她拨开床幔，兴致缺缺地唤了一声，待再次抬眸时，身着亲王服制的韩卿尘逆着光向她走来。

    “起了？”他轻声问了一声，又道：“这回是真起了？”

    阮牧心不明所以，什么是真起了？

    她掀开锦被走下床，拉过他的手打量道：“你怎么做这打扮，你手受伤了？”

    “无妨，新婚次日需进宫面圣，你……”韩卿尘上下瞄了一眼，话不在多，意思到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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