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大郎好奇道：“韩兄你咋知道，村下人背地给她取的，我娘的混号？”

    “女中丈夫，”娘亲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她说过，“爹爹一定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娘亲偶尔会到书院，韩学长肯定是见过的，但虎大郎晓得，两人是从未有打过招呼的陌生路人。

    如是娘亲认识，碰过面的，娘亲一定会问起他。

    虎大郎从未听到韩邦伦，说起关于他娘的混号。

    “女中丈夫”是惨痛的记忆。那一夜娘带着几个小弟，与那山匪周旋，最终绑了那些恶人，算是为民除害了。

    低头的韩邦伦，在抬头时眼里含有泪花，哽咽道：“我家的爹娘，也是让那众山匪给祸害的。”

    虎大郎一时慌了，急忙的道歉，“韩兄长，小弟得罪了。不该让兄长想起往日的伤心事。”

    一个纠缠长时间的问题，终于得其解。他有恩于阿爷回家，向他讨债，得知娘亲抓了山匪，又来找他请消债——

    事已至此。

    虎大郎信心倍增，自家的娘亲，也不是一般的闲家无知妇人，出门在外，相信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马车送虎大郎回白家福粥时，白家福粥屋檐下的风雨灯笼，都点上了。

    对面新酒楼的灯火隐隐约约，白日的车水马龙，只剩下了零星几架马车，虎大郎下马车时，遇到聚会散场，从铺子里出来的众人，与他打完招呼后，纷纷离去。

    有心想邀请韩邦伦进铺子，酒过五味，宴席散场，剩下的只残汤剩饭，只得作罢。

    韩邦伦看虎大郎，下了马车后，佝偻着背，在橘黄的风灯影下，背影孤单又落寞，风吹桂树叶“沙沙”作响。

    心中于是不忍，母亲丢下兄妹几个，不辞而别的沮丧，染上的伤悲。

    让他生出同病相怜心酸，遂把头伸出车窗，邀约他：“明德——几日后，有学友组织了一个“大考押题卷会友”，你也一起来吧。”

    得到虎大郎回应，马车“哒哒”声中才缓缓离去。

    进去铺子，几兄妹围着虎大郎，“大哥，快点吃。你饿了吧？”

    小茈鱼给他端来丰盛的饭菜，面对美味佳肴，虎大郎似乎很饿，可以吃下一头牛，抓起筷子戳戳碗里的白米饭，又没心情往嘴里送，一点胃口都没。

    兄弟姊妹全望着他，见他放下筷，众人疑问的眼神，难以下咽，干脆挑明说。

    “娘亲，给你们每个人留的信，都看过了吗？”

    老三直溜溜的盯着虎大郎问：“大哥，你是独自一个人，去送了娘亲吗？娘亲是我们几兄弟的！”

    “就是的！大哥，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送娘亲，而把我们大家蒙在鼓里。”老五也是忿忿不平。

    “大哥，娘亲要去寻爹。怎么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老六有些沮丧，从私塾回来，热热闹闹的宴会结束，五哥塞了一封信给他，说是娘亲找爹去了，给他的。

    虎大郎无神望着油灯灯花，一闪一闪，此时，唯有大哥坐中央，其他的哥哥们都围着站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哥却要受几个哥哥的埋怨，小茈鱼有些心疼大哥了。

    长兄为父，家中的长子得到的多，获得关注，喜欢，疼爱，但是所要承受的也多啊。

    见没人讲话了，无声中，总带着埋怨的神情。

    在兄弟们的眼神注视下，他翻翻自己的，掏出自己口袋中的信。

    “我想去送娘亲，但是也错过了，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同你们一样的，也只是见着了这封信而已。”

    虎大郎无奈的向身后仰，坐直了身体，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扫过一遍。

    “娘亲，你们也可以看看娘给我写的什么。她，没有特别另外的待我，看到信第一时，娘说要去找爹，让我们不要去找他她。”

    轻嘘一口气，虎大郎他无法埋怨，用小茈鱼的话说，娘亲的自私。

    的确，娘亲事无巨细，她那奇怪的一世梦境，一直坚信爹爹是忘了回家的路。阿爷失踪十四年，家中几个兄弟的未来，还有他是怎么失去没了，要他怎么躲过，那可能要命的。

    现在的小七是个特别的意外，还有梦里的小八，怎么就没呢？为什么会容忍虎胭脂，偶尔的会让她梦魇，小七或是虎胭脂，就是小八的替身存在。

    他三十岁朝堂有一席之地，岳家是榜下捉婿等等，都交代于他，让他担任这个家的一家之长，是把这个家的责任，也全部托付了给他。

    “娘亲，想要去找爹！这话他说了很多次了。你们都难道不记得？”

    虎二郎站在身后，看到灯影里的大哥，表情痛苦的无以复加，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他和老大是双胞胎，第一次感受到了大哥心痛，他指着咄咄逼人的兄弟问，“娘在信中，讲得不够清楚吗？还是在你们的信中，她是什么也没告诉你们？”

    虎二郎少见的发了脾气。

    “娘亲，在给我的信里，把她要安排我的事情，一件一件的交付了，难道他对你们没有任何的要求？”

    “她只是去找我们爹爹去了，又不是以后不会相见。你们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要死要活的干什么呢？”

    “好好的，拿着你们手中的信，做好娘亲安排你们的事儿，马上滚——回你们自己的房间去。”

    他简直痛心疾首的吼出声：“大哥，有错吗？他的错，就是当了我们的大哥！”

    小茈鱼悄悄坐到最后面，没有吭声，虎大妞给她的信，她看完沉默了，可怜的女人！

    娘亲自白，小茈鱼可以想象虎大妞在写信时，泪流满面的后悔。

    没必要揪着不放，她说她的苦，自己也体会不了。

    她的道歉，小茈鱼欣然接受了！

    屋里只剩下大哥二哥和她，小茈鱼蹭到虎大郎身边，递上了块巧克力。

    “老二小七，谢谢你们！”

    虎大郎眼泪无声滑过面颊。

    “大哥——他们也是无心的——”虎二郎结结巴巴。

    “我不怪他们！”

    “大哥，感谢你是我们的大哥！”

    小茈鱼感性的对虎大郎说，又在他眼前一晃，一朵花就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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