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个给你！这是本堂主亲自去万民堂买来的香嫩椒椒鸡，夹起一块放到米窝窝中，一口咬下去，那才叫一个香！”

    晚饭时间，仪倌们有的回家，但大部分因为不想让家人沾上“晦气”的缘故，经常几个人一起租房在外居住，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此时大家都在堂中吃晚饭，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但大家都是活在当下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这些早就入职的仪倌更是如此。

    新入职第一天，素青听完钟离先生的讲座，由于在璃月港尚无落脚的地方，便只能是暂时滞留于往生堂。

    这就好比，带了录取通知书的新生，到了一个全新的城市上学，却发现到的太早了，连住青年旅舍的钱都没带够。

    唉，看看能不能赊款，把账记在往生堂上，找机会还吧……

    不过，毕竟是新员工，第一天就搞出来这种事情，以后该怎么办呢？

    实在不行……豁出去了，借一口棺材，当一把客户，就当是内部消化，工资回收了！

    李素青和热情的胡堂主，还有高深莫测的钟离先生同坐一桌，

    因为，堂主要为这个自投罗网…不，是主动前来的新小弟李素青接风洗尘。

    素青才想到，往生堂按月薪结算，自己目前一没收入，二没食宿，孤身一个人肯定难以在繁华又吞金的璃月港生活下去，

    好在胡堂主和钟离先生倒是颇为关照，每次都为他带一份饭。

    少年从来不是心安理得吃白食的人。

    即使他们从未说过，这份好意是有代价的，但李素青自从来了以后，就包揽堂中上上下下大小杂务，从扫地清洁，到搬挪物品，都是他抢着干。

    胡桃治理下的往生堂很有趣，本该充满老油条压迫新人的职场，却始终充满着朝气，别的仪倌也有在争着做杂务，好像有种将这里视为“第二蜗居”的归宿感。

    或许，是在这个对死亡十分忌讳的国度中抱团取暖吧，堂中诸仪倌与门前的摆渡人对他也十分关照，

    其实也有少年自己时常帮他们一直干活的原因，大家看这个小伙子都十分顺眼。

    总之，礼貌，是一种对彼此的尊重，李素青如是想。

    “别客气！推荐你来的人说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多补充营养！大家都是自家朋友了，对吧，不用客气*^_^*”

    “对~吧~钟离客卿！虽然，嗯，自家朋友也不能每次都把账记在我名下吧。”

    活力少女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看向那个“发现氛围不对，于是闷头吃米窝窝”的少年说：

    “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

    “从不让往生堂破费，自己还不声不响就把所有工作都揽下了！钟离客卿，你要向我们素青同学好好学习啊。”

    龙目金瞳的威仪青年略带肯定，点头道：

    “堂主说的是。我一介平平无奇的凡人，自然比不得屠螭的勇武少年。明天开始，我会和他一起做保洁工作。”

    堂主露出一个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素青被紫色的米窝窝噎住，面庞渐渐发紫。

    “哦，对了，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推荐你的人告诉过我们，你曾用类似梦境的力量磨碎了轻策之地的恶螭怨念，但这份业障也被你所背负。”

    “而这也是她让你前来的原因，本堂主别的不敢保证，但就根除业障而言，我们可是专业团队！”

    活泼的少女同样从神之眼中拿出一只小团雀，然后让它和李素青的团雀机关触碰，添加好友。

    “还记得刚见到本堂主的时候吗？你应该在用『小啾』发信息吧，哦，那是我给往生堂唯一的团雀机关起的名字。”

    “你给好友发完信息后，我就收到了你那位好友回复的信息，于是，就把你拉入坑…不，拉进门了！”

    “你们的冒险是不是特别刺激啊！如果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怎么会这么快回复呢？”

    “莫不是……那位的风格，本就相当雷厉风行吧！”

    往生堂并不贫困，但也只拥有一只堂主取名叫小啾的团雀机关，可见此物珍贵。

    “是这样吗？看来刻晴确实费心了……”

    “不知道她最近怎样，她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平淡的文字，也掩饰不住情况的惊险。晚些时候在发信息问问吧，可要好好感谢。”

    少年如是想。

    …………………………………………

    荻花洲，夜晚。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沙地边的淡水湖，游荡着几只鲈鱼。

    其间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斜挎长剑，手捏一柄发簪，附着雷楔，向一只鲈鱼尽力的刺去。

    那鲈鱼却将身一扭，反从她的胯下逃走了。

    许久之后，刻晴用发簪叉起一条大鱼放在篝火上烘烤。

    从轻策庄带的干粮所剩不多，但从李素青那里白嫖的各种味精、孜然、干姜、花椒、肉桂等调料还很多，

    李素青在临别之际把调料全都打磨成粉末，混合后装入一个瓶中，来节省空间，

    少女称之为绝境求生烤鱼，来纪念自己艰难不易的一天。

    这烤鱼少不了素青交给她的调料，好像命名成守义十五香之类的。

    “啊嚏！”

    刻晴打了个喷嚏，不是因为有人提到了自己，而是感觉有点冷，于是便裹紧身上厚厚的睡袋。

    她蜷曲身体，然后把睡袋紧紧系在树上，防止睡梦中被野兽之辈袭击。

    刻晴久久没有入眠，然后翻身下树，准备再找些物资。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忒没劲了！不过，为了土地建设，风餐露宿也在所难免。”

    “这毕竟是考察璃月土地的必要环节…不过，这也太荒凉了吧，我这…都几天没和别人说过话了？”

    身为土木老姐的刻猫猫结束了抱怨，开始细细思索以后的云游计划。

    “唉……也不知道那个憨憨李呆瓜，在往生堂有没有好好工作学习。”

    团雀机关落在少女食指上，轻轻摇头换脑，开始唱响短信提示音。

    “诶?这就是素青讲的话本故事里，那个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就到’吗？不错，不枉我一片苦心！”

    拿起信件靠近篝火，面带笑容的少女开始一字一句阅读，那是朋友发来的喜闻乐见之生活琐事。

    …………………………………………

    李素青的团雀聊天列表中已经有两个好友：

    AAAAA往生堂堂主胡桃

    个性签名：

    引蝶生花卖棺木，二棺半价没套路！

    这个胡桃啊……一眼望去，充满了浓浓的电商风格。

    还有：

    刻晴(顶置)

    个性签名：霓霆快雨，即刻而晴！

    素青记得，在前世的时候，很多玩家喜欢的是一句签名：

    黑丝猫耳双马尾，我爱刻晴不后悔！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发完信件的少年起身打开窗户，以便空气流通，尽快吹散堂中休息区的饭菜味。

    流风轻柔，裹挟些许尘土飞入。

    钟离先生起身，端起紫砂茶壶，为四个陶瓷茶杯倒满茶，然后询问少年：

    “素青，我听闻你擅长机关术，有一系列奇妙实用，但不甚美观的发明，同时还总是口出金句，意蕴颇为深刻。”

    “既然，你自称是仙家弟子，有这等妙法倒不足为怪，却也让我回忆起几位故友…”

    钟离先生的语气依旧平淡，吐字清晰，处变不惊，仿佛早就将一切了然于心。

    “那么，可否告知在下，究竟是哪位仙人传道于你呢?”

    无形的威压遮天盖地，像是巨大的山岳悬于头顶，山石隆隆滚动，若是轰隆砸下，非得再造出个五指山不成。

    魔神与普通的元素力支配者终究是有差距的，在素青的感知中，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被笼罩在山岳的阴影之下，

    一片阴翳之中，惟有『摩拉克斯』的一双金瞳，散发着古朴苍茫的星点光亮。

    凝视『岩之魔神』本相时，感受到此等威压实则在所难免，但恐怕也在劫难逃。

    完了！……这一天，终究到了吗？

    这便是钟离先生以『岩王帝君』的身份，进行对我的试探吧。

    不过……我也不必藏掖什么，如果我吞吞吐吐，那『岩王帝君』祂肯定会更加认为我可能有问题，或者是“包藏祸心”，企图对璃月不利。

    要知道，钟离先生可以是个好人，但摩拉克斯可不一定！

    如果没有那位杀神在噩梦开局就横扫一切敌人，带璃月人在魔神争斗最激烈的地方存活下去，璃月也不会这么繁华。

    能坐镇那个位置六千余年，无论是面对形形色色心怀鬼胎的人们，还是面对同样凶猛无比的魔神凶兽，祂依旧存在至今，

    怎么可能是个能简单糊弄的神！

    现在，祂既然发问，我不妨大大方方展示自己不曾包藏祸心，哪怕适当吐露实话，也决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素青想到那个故事，宋定伯究竟能抛掉始终在他背上的鬼，还是被心中的鬼物吞噬，这取决于宋定伯的选择。

    那么，宋定伯究竟有没有不被鬼所害，也不在心灵上堕成恶鬼的方法呢？

    然而，岩王帝君也好，钟离先生也罢，他们并非是恶鬼，是故此中成败之道，

    其实在乎于——『诚』。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趋吉避凶，直见祯祥。

    是故，赤子之心，可以诚感人，而逢凶化吉也。

    思虑至此，李素青便不再犹豫，向钟离先生作揖行礼，而后郑重答道：

    “仙师授业之事，实则是我夸大其词，此事因我以谎言欺人而起，是我有错在先。”

    “做错了事情就要挨罚，说了谎言欺瞒就要道歉反省，这是我必须恪守的原则。”

    “不过，先生您的问题，我并非无法回答。素青愿述清原委，而后甘心领罚。”

    无形的威压渐渐淡化，但似乎依旧垂悬于天。

    岩之魔神讲『信义』，重『契约』，巧言令色之辈、信口雌黄之徒，自然不能以诳语妄谈而惑之。

    钟离先生纹丝不动，未做过多言语，似乎是默许李素青继续说下去。

    “仙是山上人，人是红尘仙。”

    “正如一位前辈曾说:‘道不远人’。即大道本就不能脱离民众而存在。”

    “我所修的道，是为坐忘非忘之道，亦为红尘人间之道。”

    “传道受业解惑之恩师，自然是人师，而非仙师。”

    “其实，我不过是跟许多平凡的普通人，曾经学习过些许知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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