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整个提瓦特大陆发生“绝地天通”事件之前的故事。

    为何要叫“绝地天通”呢？

    字面意思上，就是说断绝了地与天之间的通道，人与仙从此分道扬镳。

    绝地天通之前的璃月大地，曾经历过曾经历过一个上千年的“神代”。

    所谓神代，顾名思义，就是“众神的时代”。

    史学家们在考据中发现，在这片大陆上曾经存在过一个被时间所埋葬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神只与凡人共同生活，发展出各种文明。

    只是，这样一个世界，似乎从不属于“被帮扶”的凡人，众位魔神并不会在乎寿命区区几十年的孱弱凡人。

    在漫长的岁月中，祂们只愿在乎自己涉足的道路\/命途前路在何，对于那些平平无奇的人类，大多魔神所谓的“爱人”，其实只是一种“乐善好施”的悲悯而已。

    天空有神在，大地也有神在，海中同样有神。爱是因神而起，恨也是因神而起，战争和死亡也是来自于神。

    所谓的自然法则，即是众神们所使用的权能。世界是属于众神的，众神也因此而存在。

    这便是神代。

    …………………………

    然而，就像太极图里“太阳”中自有“少阴”，“太阴”中自有“少阳”，

    泛例中总有个例一样，魔神『哈艮图斯』却是一个鲜明的反例。

    她热衷于与民众交谈，留连于红尘烟火气，似乎没有一点魔神的架子。

    亲近的人之间，大抵不愿点名道姓地直呼大名，而是更愿以昵称问候。

    于是，哈艮图斯便给自己起了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归终。

    少女归终刚刚降世的时候，比画像上的样子还年轻许多，脸颊还有一丝婴儿肥，面若桃花，色如凝霞，喜欢嘟嘴生闷气，一如既往地能说会道，妙语连珠。

    桃花么，红中泛白，白里透红，娇美艳丽，故人们常用面若桃花比喻女子的脸庞，像桃花一样烂漫芳菲，色如凝霞，倍显明媚。

    “花之落矣，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都不对啊！是脱落酸！”

    像是机缘注定一样，青埂山那个小孩越长越大，终于说起了怪话。

    他的动物朋友在一旁听着，小鹰在天上打旋然后鼓起掌来，小狼在地上打滚然后汪汪叫，觉得这个冷笑话讲得好妙!

    他总觉得脑子里有抹不去的东西，又好像与生俱来的知识碎片，但他不在乎，只想着跟阿爸学打猎，跟阿妈学织衣。

    阿爸越来越忙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脱不开身，山上可能出现了什么变故，最近能带回来的猎物越来越少。

    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毕竟还有小狼跟小鹰帮助我们，他们听了我讲课，捕猎技术越来越好了。

    除了学习耕织，至于别的事情么…那就是等待一年前的那个大姐姐。

    阳春三月，山下桃花开的红艳艳的，那小山也不再铁青着脸，而被晕染出一种淡淡的丹霞。

    真是好看啊，她一定会喜欢的吧。

    …………………………

    部落里悄无声息，静的骇人，时不时响起猛兽的嘶吼。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气息，实在令人头晕目眩。

    血流鲜红，一片人间地狱。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

    孩童的母亲为了安抚幼小的孩子，让他在狭小的南阁子里躲好不要出来。

    于是，在她被嗜岩恶兽攻击而亡之前，始终哼唱着哄睡孩子用的催眠曲。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跨上那个星星……”

    有人说，孩子是不记事的。

    但他已经会说话，会听，会看，怎么感受不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他当然明白这不是游戏，可还是死死地忍住泪水，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夜之间，麒麟儿成了丧门星。

    这里是残酷的神代，曾经辉煌一时的文明，也会在一朝一夕间毁于一旦。

    残酷么？但事实就是如此。

    文明的昙花一现从不是个例，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断壁残垣便是故事的遗迹。

    ………………

    归终仙子正在琼玑野上四处采药，已然接近青埂山那里，她深爱着这里，这里的人们有种创造奇迹的伟大神力。

    没有魔神的干涉下，在尚且蛮荒的时代，他们就已经能自己凿井蓄水，已经能开垦田地，已经能发展畜牧，再往后，会发展成什么壮观的景象呢？

    唔，对，这次还要来交换花朵！

    青埂山下那树桃花确实很好看啊，红艳艳的，像碧空中万里的晚霞。

    忽然，她闻到一股浓郁非常的血腥味。

    不好！这是嗜岩猎犬的气息！

    少女飞快冲向村落，然而无论老少，原先活生生的他们都已经倒地不起。

    原先热闹的村庄，已经化作一地的血泊，

    没有站着的人。

    “这一村的人……”

    少女扬沙聚尘，把啃噬村人尸身的恶兽尽数覆灭。

    她心下冰凉，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恶毒的幻梦，刺鼻的血腥刺激着她，惨痛的景象洗淘着她，

    她已经没办法欺骗自己这是一场梦境，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到无法改变的。

    “可恶！如果能早点发现，如果能早些到来，如果……”

    但世上没有如果。

    降世不过一两载的尘之魔神尚不曾见过如此场面，遍地腥风，流血漂橹，以至于，只有弥漫着的令人崩溃的死亡气息，

    蓦然，她攥紧手中的琉璃百合，她始终想着一年前的约定。当年的小花已经长大了，可是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在哪里呢？

    强忍着不适感与痛苦，她的视线又扫过在外的村人，发现并没有那个小孩。

    等等，还有最后一只进入屋中的犬兽，那里，还有未曾罹难的人吗？

    要去看看的，哪怕有一点希望。

    不安与焦急混杂纠缠，但更有种无形的事物，像是冥冥中流淌的河水一样，指引着少女火速到达村东头的猎户家，

    她记得这个猎户，技艺高超，善良智慧，他有个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如果没有这档事，他们已经在准备一起同归离原的农人合作发展了吧…

    她越走越快，想要抓住自己心中的即将飘走的希望芦苇。

    微弱的…微弱的呼吸，是那个孩子吗？

    你还活着，对吗？

    尘沙流涌，少女赤脚在翻卷的尘流上疾速奔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如此慌乱，

    明明是有智慧，有力量的物种，怎么就…怎么会如此脆弱，即是昨天还载歌载笑，今天就已经再见不到了……

    孩子，再坚持一下，我已经到了！

    少女焦急地飞身踢开正在闻嗅气息的嗜血恶兽，然后打开溅着鲜血的阁门，救出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孩童，

    她将孩童紧紧抱在怀里，宽大的袖袍遮盖住孩童幼嫩的双眼，避免他看到眼前的场景，

    像是泄愤一样，少女皱眉，抬手扬起百里尘烟，这刹那，尘土暴起呼号，将择人而噬的恶兽彻底埋葬在沙暴之下。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昔日偌大热闹的村落，本来人来人往，劳作耕织的村落……现在只剩下这样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少女看向懵懂的孩童，他尚未缓过神来，还在因惊惧而颤抖觳觫。

    不……他这样一个本该在父母怀中的年龄，本该和归离原上的孩子一样，有爱他的父母，有可口的食物，还有一个辛苦劳作，但快乐的童年……

    可是，他却被极其可怖的浓郁魔气侵袭，还面临了所有村人被屠戮殆尽的惨状，虚弱的身体中，弱小的生机正在渐渐溃散……

    这怎么可以，我感觉到他的生命之火，正在惨淡的被扑灭殆尽……

    可我明明才刚救下他啊……他难道会就这样渐渐离我而去吗？

    即是已经救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孩童生机崩殒，逐渐离世吗？

    ……………………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少女轻轻俯身，将自身的神念意蕴聚集在指尖，然后用食指轻轻点在孩童眉心。

    突然，刺眼的金光浮现，照亮四周，照亮惊惧的孩童与担忧的少女。

    她清除心中一切杂念，袍袖鼓荡，发丝飘扬，愈来愈多的光芒乍起，陡然明耀，灼照四周一切不祥，然后开口：

    “此为，『尘之魔神』哈艮图斯之神眷。”

    “希望你，脱危转安的你，带着我的祝福，无灾无病地快些长大。”

    银发少女有些心疼，这个突然之间失去所有亲友的孩童，经历了本不该在他这个年龄经历的痛苦。

    但现在，他是『尘之魔神』的第一位神眷者。

    少女归终带着温和的嗓音轻轻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小的人儿镇定，他明白大姐姐救了他，所以是好人。

    “我叫‘粟清’，娘说希望我把饭好好吃完，不要浪费粮食，才能快些长大，和爹一样厉害。”

    谈到自己父母，孩童眼中有泪花浮现。

    银发少女伸出左手，轻抚孩童脸颊，怕强大的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因而碰疼他，然后用拇指轻轻拨去孩童眼角掉落的泪珠。

    孩童成为眷属的一刹那，归终便能接受到他经历这一切后，内心最本真的情感。

    惊慌、悲痛、不解、迷茫，还有…未曾因此而被斩断的希望?！

    我的第一位眷属，还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

    她温和地、轻轻地在孩童耳畔开口：

    “你可以唤我一声，阿姊。”

    小人儿愣住，眼里泪花还是被憋住。

    “想哭就哭吧，不必害羞，哭出来会好很多的。”

    “哇……”

    中气十足的嘹亮哭声在少女的身边响起，她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的神眷已经让这个可怜的孩子生机复苏。

    哭累了，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

    我会为你驱散身边的魔气与业力，那就请你安然地、舒适地好好进入梦乡吧。

    少女伸出的食指被孩童用小小的左手握住，也许是因为他刚刚知道了眼前的大姐姐也用左手，击败了那只残暴的恶兽。

    所以，他下意识觉得，这样伸出左手就不会失去眼前的阿姊。

    唉，其实阿弟还在恐惧吧，握住我的手指，不肯放我离开，恐惧自己这个亲人得而复失，恐惧刚才经历的真实不虚，甚至恐惧阿姊也被恶兽袭击吗……

    看不出来啊，小家伙，你心里竟然装了这么多事情，没想到身为魔神的阿姊可以直视你的心灵吧，其实我都看得到的。

    “不过呢，要告诉你的是，阿姊可是很强大哦，那些坏东西根本伤不到我的。”

    归终就地折下一株甜甜花，放在孩童右手中，待其紧紧握住花茎。

    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甜甜的，应该能缓解许多苦涩，这或许能让孩子做个美梦。

    “我不敢哼唱你故乡的歌谣，我怕那勾起你痛苦的回忆。还是把归离原几处村落的童谣唱与你听吧。”

    “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不知道，你会不会在梦中看到，一片竹林葱茏，山间松籁响起，长大的你与农人劳作，最终菽稷丰收，那样一场美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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