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终听闻此言，咄的一声，跳下山峦，袍袖飘卷，指定曰：

    “你这娃娃，这也想学，那也想学，走马观花，贪多嚼不烂，却待怎么？”

    素青道：“阿姊，我要学德先生和赛先生。”

    “千般法术，万般神通，无穷大道，我只问一句，可存护黎庶么？”

    归终叹道：“口说无凭，空谈无益，小娃儿莫要浮于表面，堕于形式主义深渊。”

    “且来学。”

    少女仙人端坐在前，在小粟清头顶敲了三下，而后将自己的修行注意事项，心法的使用说明书告诫给他：

    “道法术器势，山医卜相命。”

    “时时勤修习，莫使染尘埃。”

    …………………………

    夜半三更天三刻三秒，小孩轻叩房门。

    在得到少女仙人许可后，他来到阿姊床前，看到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阿弟，出什么事了？”

    “我卜算过了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小孩本以为阿姊会蜷局身躯，卷成苯环了，结果却看到少女从熟睡中警醒，俨然一副准备应敌的状态。

    他只能哭着认错，陈述了自己误以为阿姊敲自己脑瓜三下，是为了让自己夜半三更天三刻三秒，四下无人处来听传道。

    闻言，少女放下心来，又躺了回去，哭笑不得地解释到：

    “我只是觉得敲你脑瓜很好玩，然后，你让我说了那么多话挺累的，我就想发泄一下，敲打敲打你。”

    正当她以为自己安慰加解释到位的时候，不曾想小孩哭的更大声了，好像脑补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故事。

    “你会吃小孩吗？”

    “你是对吃小孩有什么执念吗？你这么好玩，我吃了不就白瞎了吗？”

    “是我娘吓唬我的，说小孩不听话，就会……”

    少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一边躺着，一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

    先定关，后寸尺，感受着他的脉搏，随后讲道：

    “唔，修炼的丹诀本想明天再传予你的，但你这么好学，那现在我就交给你。”

    她号脉过后，心中已然有了定准，旋即问到：

    “咱还是走个流程？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看来，『扮演法』诚不欺我也！

    见到粟清点头，归终口中自吟道：

    “难！难！难！”

    “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

    “不遇阿姊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啊，这随心所欲不逾矩，这顺势而为，突如其来的诗号唱喝，真的好有高人风范！

    归终阿姊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深意！或许是她为了配合我吧，。

    一定不是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你好像……陷入了奇怪的脑补?”

    星河撒下银辉，好像万事万物都包罗其间，那便是万里银河的本貌，包罗万象，无所不容。

    那无尽的辉光静静流淌，像是岁月深处的静泉，陡然迸发出浩瀚宏大的星芒。

    少女闭目开口，声线柔和婉转：

    “『修道』与『修炼』实则为两码事。”

    “一者为主，一者为辅。”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借一而逆反于『道』。”

    “粟清，世人都道神仙好，可你觉得，这神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小孩看着月光撒下的一地霜白，想要说些什么，确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回答：

    “阿姊，你却不曾告知我，什么叫神仙？这我该如何回答你呢？”

    少女仙人起身笑了笑，继续道：

    “哈哈，也对！是阿姊太心急了。”

    “我这便告诉你，什么是『仙』。”

    “法有三乘，仙分五等，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之不等，皆是仙也。”

    “修炼者未至纯阳，死后一念清静，出幽入冥，不生不灭，乃为鬼仙。”

    粟清一时间接触了过多概念，有些头昏脑胀，于是他便直言问询：

    “阿姊，那这鬼仙之道如何？为何要将它算作最低一等？”

    归终仙子思索片刻，只管回答说：

    “鬼仙虽可留名，然而只能独善其身，飘飘忽忽游荡于世间，虽为仙，不得逍遥也。”

    小孩反复考量着鬼仙之道的利弊，回答归终说：

    “鬼仙只得独善其身，亦不能再进一步，我不愿修这样的仙。”

    归终点了点头，继续道：

    “那么，我给你讲讲人仙如何？”

    “人仙有些神异，执掌一二小术，若不能将道行融会贯通，便不曾长生久视。”

    粟清点了点头道：

    “人仙可矣，若是无法习得妥帖之道，跟随有德之师，人仙之道也为上佳。”

    “不过，既然阿姊提及另外三类仙，不如再为我讲道一番，如何？”

    少女仙人哈哈大笑，拍了拍小孩的肩膀说道：

    “好，那我们便谈谈地仙。”

    “地仙者，天地之半，神仙之才，广游于名山大川，亦可谓地行仙。”

    “此法可实用，亦可得长生，然而，就如那窑头上，造成砖瓦之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锻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

    粟清愈发摸不着头脑，继续问道：

    “那么，天仙该如何呢？”

    少女归终带着神秘的笑意回答：

    “天仙者，虽曰仙，凡人也！”

    “久久为功，用功不已，关节相连，抽铅添汞而金精炼顶。”

    “玉液还丹，炼形成气而五气朝元，三阳聚顶。功满忘形，胎仙自化，阴尽阳纯，身外有身。”

    粟清感到很是无奈，便拱手请求，继续问道：

    “愿请阿姊讲的再明白些，您的这些暗喻术语，我是不明白的。”

    小孩有一种奇妙的错觉，自打归终阿姊接连否定了鬼仙、人仙之道后，她的身边似乎缭绕着隐约的气韵，

    倘若那股气韵勃然而发，甚至可以移山填海，改天换地。

    周围静悄悄的，似乎连这片天和地，也在仔细聆听她的见解。

    “哈，不急，我们慢慢说。”

    “常言道：仙道贵生，也就是说仙道有好生之德的意思。”

    “若你要学做仙人的话，本就要庇护天下黎民苍生的。”

    “那么，为何天仙之道为最高呢？”

    归终阿姊的声音愈来愈大，似乎这不是什么该隐藏的知识，她就是要把那束之高阁的修道之法布于天下。

    “轰隆！”

    绛紫色的劫雷在空中涡旋，无边的黑云压逼，翻卷成漆黑沉厚的巨塔。

    归终依旧闭目养神，她摘下自己的玉步摇，一边放在手中掂量，一边继续道：

    “天仙者，以身应劫，历劫度人。”

    无边的劫雷凝聚成碗口大小的电光，黑云扬起狂风吹乱少女的发丝，

    然而那狂风骤雨在她面前，却只如清风拂面，她的长发只是微微飘荡。

    “天仙者，是为随方布道，隐圣显凡，着书立说，教化天地众生。”

    “可矣除无妄之灾，脱生死之趣，救拔幽苦，是为民众师、哲人王！”

    少女抬眸，眸光中金睛闪动，化为神光千道，鼎定周遭狂风暴雨，

    她手执玉步摇，向前狠狠一划。

    “当啷……”

    一枚『神之心』应声而碎。

    小粟清回首看向阿姊所居的茅庐之外，天上竟然降下瓢泼的血雨！

    那种凝滞的『天理』被划出一个大口子，淅沥沥的雨声如同鬼神在号啕大哭。

    昔归终讲道，天雨粟，鬼夜哭……

    少女仙人打了个响指，无边的异象就此止住，就像劈断『神之心』那样自然。

    “阿弟，无论是高深莫测的天仙，还是相对容易的鬼仙，都要从基础练起。”

    粟清并不明白归终阿姊，刚刚究竟做了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他只是点点头道：

    “我会好好学的！”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少女仙人温和地摸了摸小孩的头，又顺手掐了掐粟清的脸蛋，她把那歌诀缓缓唱道：

    “金丹大蘂妙无穷，一点丹头内外红。”

    “真汞真铅才入手，片时伏虎活擒龙。”

    “黄公聘入丁公舍，巽位吹嘘九转功。”

    “十月胎圆坎离外，紫云飞出玉炉空。”

    归终仙子之前神明般的强盛气势渐渐散去，好像她依旧是那个普通的少女。

    “我的丹道，以正合，以奇胜。”

    “今日，我便将丹诀传予你，我们要一同建立不再有魔神压迫、剥削的，一个遍地真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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