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人么？”

    那是一只造型奇怪的小狐狸，此刻，她正双手叉腰、站立原地，昂首看着正襟危坐的李素青。

    一人一兽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立局势。

    这件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

    少年从奇怪的「卜居」回到往生堂后，安心地写了写“往生堂补完计划”的商业项目书。

    在此期间，归终与胡桃都没有打搅他，于是，李素青度过了自穿越以来最轻松无事的几天。

    小白猫苦沙弥静静地卧在一边睡觉，它被经常来这里挼毛的三个少女折腾地够呛，从此但愿长醉不愿醒。

    入夜。

    众人离开后，寂静的古堂里只剩下少年和小白猫。

    “嘭、嘭嘭！”

    往生堂上最后一个仪倌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哈，看吧，经典的科幻悬疑开头。

    “会是谁呢？”

    李素青打开门，却发现门外并无一人。

    秋末的冷风卷着落叶，拂过往生堂前的地面，像是某个孩子的拙劣恶作剧，用着古老的手段，耍了些精致的小淘气。

    “试图吓倒我这个久经考验的老仪倌？”

    “没门！”

    李素青合上门，而后插好门闩上锁，只把刚才的意外遭遇当做小插曲。

    毕竟，哪有小孩在深夜子时溜出家门，来「往生堂」这样的地方耍人呢。

    李素青完成“计划书”，却横竖睡不着，自地下博物馆的「石匣一梦」归来后，他一直是处在这样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

    记忆之海太宏大了，即使他撞见“泡泡”(有何所思)后，脑容量扩大了不少，可近来也总感到吃力，就像要被海水吞没的孤舟一样，焦虑不安而无法逃离。

    少年感觉古旧的往生堂有点压抑逼仄，于是悄悄去了院子里纳凉。

    不曾想，脚步声惊醒了小猫苦沙弥。

    它神采奕奕地探头左顾右盼，选择跟了上去。

    哦，毕竟是素有“夜猫子”之称的猫猫，它怎么可能在晚上睡觉，只是不愿打扰忙碌的身边人罢了。

    苦沙弥自称是个「高情商喵喵」，无论是在猫仙家协会里，还是往生堂的卧底，它都凭借自己的经验，混的很开。

    “笨，向上看！”

    李素青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虽然少年心下疑惑，但是礼貌起见，他还是答应着。

    当他四面看时，却见一个美女的脸露在墙头上，向他一笑，扔下一封信，隐去了。

    “感觉不如刻晴。”

    执拗而顽固的少年心下没有什么波澜，可是在屋中墙角旮旯，半隐半现的猫猫头却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苦沙弥识破了机关，作为灵猫的它发现，李素青脸上有些妖气，一定遇见“美女蛇”了。

    这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这人的肉的。

    它悄悄隐匿回黑暗之中，在自己的小配囊里翻找一二，拿了一个小盒子，塞到李素青的枕头底下。

    正当苦沙弥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清脆的嗓音在它的背后响起。

    “那个，就是「飞蜈蚣」罢！”

    苦沙弥双眼圆睁，它骇了一大跳，五脏庙颤抖，险些跌在地上。

    苦沙弥正抖作一团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背后传来‘啊呦’一声，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

    小白猫颤抖着转身，挤干眼里的泪花，做好了拼死通知李素青逃跑的准备，却突然发现，身后的场景跟它想象的完全不同——

    一只八条尾巴的小狐狸揉着脑袋，生气地瞪着苦沙弥，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敌意。

    苦沙弥权衡片刻，试探着开口道：

    “来者可是……”

    小狐狸半分不让，回击道：

    “你才是来者！”

    这是有“动物朋友”第一次敢这样和苦沙弥对话，于是它嗔怒地回答说：

    “你就不是来者吗？”

    小狐狸道：“但你才是来者！”

    小猫咪曰：“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小狐狸道：“来者，报上名来。”

    小猫咪曰：“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小狐狸道：“来者……不善啊！”

    小猫咪曰：“原来，你也是来者？”

    …………

    屋子里就这样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李素青打开“美女蛇”送来的信件，发现那是一张去“无妄坡”的请帖。

    “无妄坡啊，再听到轻策庄那一代的名字，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知道那些‘大鲵’跟什么‘嚼先生’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除净？”

    “唔，与会人员，还有什么卢倚马、朱中正、敬去文、奚锐金……”

    李素青仔细看了半天，觉得这些名字好像有着另一层意思，假如……把姓和名分开后，进行操作……

    “这些人，我也没见过啊。”

    屋里的吵嚷打断了少年的思绪，他一推开门，就发现一猫一狐正在“阿巴阿巴”地争执。

    见到来人，它们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索性一并终止了争吵，转而直勾勾地盯着李素青，而后不复言语。

    李素青惊疑不定，今夜先碰到美女蛇，又遇到八尾狐，这都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小八尾狐打破了凝滞的寂静，直截了当地对着李素青问道：

    “你看……我像人吗？”

    少年闻言，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因为他不久前听到胡桃讲过的一个传说——

    往生堂历史上的第五十二任堂主最为奇妙，这是因为他短暂的一生里，碰到了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情。

    或许正是因为那一任堂主的奇怪经历，他晚年不祥，体生红毛，最终死于非命。

    这件事情的导火索，就要从他捡到一只口吐人言的狐狸开始……

    璃月的仙众大抵以动物的形象现身，就如仙鹤模样的留云借风，仙鹿模样的削月筑阳。

    其他的动物并非不能成仙，只是不如那些“三眼五显仙人”强大罢了。

    这样的动物，又被分成“胡白黄柳灰”五家，分别对应狐狸、刺猬、黄鼬、青蛇、老鼠五种精怪。

    据说，他们都有奇妙的能力，可以幻化人形，也可以保家平安，故而有“保家仙”的称呼。

    用祭司能力与之沟通的，一般叫萨满；而可以借助它们力量的，则叫出马弟子。

    不过，就如同需要勤学苦练的「内丹术」一样，这些动物朋友的修行之路，并非是平坦的康庄大道，而是困难无比的羊肠小道。

    不光是璃月的保家仙，稻妻的妖怪们也要遵守这样的修行，才可能化形为人。

    譬如稻妻的绮良良就是名为「猫又」的妖怪，后来的「狛荷屋快递」就是由同样乐于助人的热心妖物们建立的组织。

    可是，一旦有困难，无论是人还是别的生灵，就总想走所谓的「终南捷径」。

    对于这样的小动物来说，比起“历劫度人”的正法，为了快速修成正果，它们还会铤而走险，选择名为「讨封」的捷径。

    动物朋友们所谓的「讨封」，其实就是拦住一个有道德有修养的人，去问问对方，看自己像不像个人。

    如果回答“像”，那么动物就能截取对方的一部分气运，加速自己的化形。

    如果回答“不像”，那么动物的修行水平反而会因此跌落一大截，根基受损。

    当然，那是很抽象的说法，精通往生堂术法的胡桃更喜爱用编程语言来解释：

    #include iostream

    using namespace std;

    int main{

    ＞＞“你的回答”;

    start;

    if(你的回答＝＝像)

    ｛

    提升修为;

    ｝

    else

    {

    削减根基;

    }

    return 0;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当年的第五十二代堂主，就因为一声“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

    “你看……我像人吗？”

    小狐狸不动声色，却越来越近。

    李素青正欲后撤，苦沙弥抬爪，它想到自己在「猫仙家协会」读过的卷宗：

    有个名叫“裂口女”的怪谈，她经常徘徊在私塾门口，开始时，她会问孩子：

    “我美丽吗？”

    如果孩子说“美丽”的话，她会取下口罩或把围巾摘下问孩子：“这样我也美丽吗？”再强行带走他们加以杀害和吃掉。

    如果孩子说“不美丽”的话，她会很生气地马上把孩子吃掉。

    这是一种「无解」类的规则怪谈，小猫苦沙弥甚至做好了准备，替李素青挡上一灾。

    “听说猫猫有九条命，十八年后，我还是一条好猫！”

    握爪，俯身，前躬，肚子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尾巴不安地甩动。

    苦沙弥用胡子定准了小狐狸的位置，它把大千录、冬青木魔杖摆在身边，等待着用一记头锤，一击神猫摆尾，撞飞行为古怪的小狐狸！

    恰在千钧一发之际，猫猫听得李素青开口：

    “有一说一，这件事大家懂得都懂，不懂得，说了你也不明白，不如不说。”

    “你也别来问我像不像，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到很多碰不得的滑梯。”

    “到底像不像，你们自己找是很难找的，网上大部分已经删除干净了，所以我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得也没办法。”

    整个屋子陷入诡异的缄默，跟着胡桃学过编程语言的苦沙弥，突然明白了李素青的用意：

    也是哈，无论「裂口女」还是「讨封狐」，哪个都没设置“防非法输入”啊！

    也就是说，用一顿“歪比歪比”、“巴拉巴拉”的疯狂戴夫式表达，或许可以像病毒一样，烧掉这些怪谈的cpU！

    小狐狸双手叉腰，八条尾巴炸起毛，它尝试着问道：

    “到底像不像？”

    “如像，我说如像！”

    “你要说像那也可能是不像，你要说不像也有可能是像，像不一定是不像也不一定是像，不像不一定是像也不一定是不像，你想让它是像它也会是不像，也不是说不能是像但是毕竟可能是不像，也不是说不能是不像但是毕竟可能是像，表面是像。实际上不一定是不像，表面是不像实际上不一定是像，事在人为……”

    就这样，第二天，小狐狸跟喝了工业酒精似的，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大脑宕机，不醒人世……

    “把它扭送给钟离先生吧。”

    “轻策庄的邀请函……此事或许需要赴约。”

    猫猫看守在小狐狸身边，顺着李素青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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