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生不会用枪。

    寒冷和紧张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的眼前，字幕癫狂地闪动。

    【正所谓七步之外，枪比刀快。

    放心地扣动扳机吧！有了人类躯壳的他，已经不干净了！

    什么？！你说他在你七步之内？

    你开什么玩笑！

    七步之内，枪可是又快又准。】

    看着近在咫尺的“荆轲，”裘生心一横。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

    不过很快，就变成了空扣扳机的“咔哒”声。

    枪膛内的子弹，已经被裘生打了个精光。

    “荆轲”抓向裘生的动作也彻底停住。

    它不可置信地看着裘生，看了看裘生的枪口，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洞。

    它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它刚一开口，一阵钻心的疼痛涌向了全身。

    它全身一软，一个趔趄趴倒在了地上。

    “就算我不动手，你早就准备对我下手了是不……”“荆轲”愤怒地看着裘生：“你不讲信用！”

    “没错，我是早就准备对付你了。”裘生看着挣扎着无法动弹的“荆轲”，飞身奔向了光芒：

    “毕竟老田是真心帮助过我。我当然不能让老田最后付出的努力毁于一旦。”

    “你还以为你自己是人吗？”身为诡异，“荆轲”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疼痛了，这种疼痛让它抓狂，裘生的回答更让它癫狂：“你以为你逃走了‘领头者’就会放过你吗！”

    它疯狂地诅咒着裘生，可却没有得到半点理睬。

    它眼睁睁地看着裘生一把将手机丢掉，转身钻入了光芒之中。

    它能做的，只有无能地嘶吼，嚎叫，仿佛笼中的困兽：

    “你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你体内那个家伙融为一体……”

    裘生消失在了它的视野里，“荆轲”脸上的疯狂，在宣泄之后也渐渐平静。

    刺骨的寒冷中，它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它忍着痛楚拧过头，

    身旁的不远处，

    那身鲜艳的大红衣裙，

    鲜艳欲滴，

    越来越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这时候的“荆轲”已经完全没有了诡异应该有的样子。

    它的脸上除了痛苦之外，已经写满了狰狞和恐惧。

    可是回应它的，只有那红色高跟鞋清脆的脚步声。

    “你别逼我……”“荆轲”张开已经满口鲜血的嘴，一股漩涡般的力量在他口中酝酿。

    可是回应它的，也只有那嫣红的嘴唇，不屑地冷笑。

    “是你逼我的……”“荆轲”的眼中闪过了很多的情绪，包括不舍，包括后悔，最后，只剩下了恶毒。

    他猛然将嘴张到了极限。

    可是，回应它的，只有那张俏丽的脸上，毫无感情的双眸。

    “不能和‘领头者’对视。”

    这是“荆轲”最后的念头。

    它的双眼逐渐呆滞，双手逐渐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我真没用。”

    这是它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喀嚓。

    它软塌塌地倒下，大片黑雾从他身上溢出。

    之前它吞噬的夜幕，已经连本带利的还了出来。

    黑雾重新融入夜幕，“荆轲”的身体仿佛也被榨干了生命力一样，身上的枪伤已然凝固，就连血液都不在流出。

    大片的尸斑从他的身上浮现。

    几个呼吸之间，他便如同那些感染者一样，呆呆地站立起了身躯。

    可是“领头者”的眼睛已经不再看它。

    它踏着妖娆的步伐，走到“荆轲”的身侧，双眼冷然地盯着裘生最后消失的方向，轻抬纤足。

    然后用力踩下。

    一只躲藏在王鸽躯壳里大头毛毛虫，被高跟鞋的鞋跟碾得粉碎。

    一缕黑雾从毛毛虫的残骸上溢出。

    整个夜幕好像更黑了几分。

    ……

    光芒之中，裘生只觉得脚下一阵悬空，一个跟头栽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明亮也消失不见。

    他勉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大楼消防通道的入口处，灰头土脸。

    温暖的月光洒在了他的身上，给他带来了几分温暖。

    这是在夜幕中不曾有过的。

    这种和夜幕截然不同的温度，也让他僵硬的手脚恢复了几分灵活。

    他也这才感觉到，刚才热武器的反作用力，让他的右手现在都是麻木的。

    “这附近太危险了，得尽快离开这里。”

    他顾不上全身各处传来的不适信号，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我能去哪里……”他看着夜空。

    公司没了，宿舍回不去了……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当初在夜幕里的回忆。

    福利院里规规矩矩的老院长，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博士大哥哥，还有保安叔叔和门卫大叔……

    还有自己从心里吐出的那一个字。

    “回家……回家……”

    在裘生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不久后，一道身影正在月色的映衬下，向着大楼这里走来。

    一位穿着格子衫的精神小伙，正抱着手里的平板，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计算机语言的逻辑有问题，需要要改一下。”

    “然后那个bug需要处理一下……”

    “卧槽，这是我写的程序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今晚又得回去加班了，这个代码明天早上要改好上传……”

    可能是夜色太深，遮盖了不远处黄色牌子上的文字。

    也可能是他太过于全神贯注。

    更可能是因为他平时已经走惯了这一条路。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大楼门前不远处，那醒目的“前方施工，危险，请绕行”的牌子。

    他也自然没有注意到，这条路上不知何时，已经只有他一个人。

    忽然，他手里的平板电脑的屏幕一阵闪烁，随后，变成了一片黑屏。

    “怎么死机了！我还没来得及保存！”小伙子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不甘心地按了两下平板侧边的按钮。

    可是平板好像真的坏了，任凭他怎么按屏幕都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反应。

    “烦死了！”他一脚将脚边的一个易拉罐踢飞。

    易拉罐骨碌碌地滚远，

    在滚到了不远处大厦的门前时，才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屮！”看着易拉罐，小伙子的脸上一脸懊恼：“今天一整天怎么都这么不顺！”

    说着，他鼓着腮帮子朝易拉罐的位置走过去，想要再补上一脚。

    “走你！”他刚要再对着易拉罐补上一脚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停下。

    因为就在刚才，他好像在楼道深处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但是待他仔细看去，那边却是空空如也。

    “真是干活干的累花眼了。”他揉了揉眼睛，感觉心里突突的。

    此时他也不想再对着易拉罐来上一下了。

    抬手紧了紧了紧衣领，他快步地踏上了原来的小路。

    但是他却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子正在越来越冷，动作也越来越慢。

    忽然，他丢下了手里视若珍宝的平板电脑，呢喃一般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吐出。

    “我真没用……”

    他迟钝地站直了身体，无神的双眼呆呆地扫视着周围，最终停留在了楼道深处。

    好似那里才是归宿。

    他迈开蹒跚的步伐，好像耄耋老人一般，一步步朝着大厦的楼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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