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养心殿。

    老朱父子俩正对坐饮酒。

    即便是做了皇帝，老朱的骨子里还是那个凤阳县种地的老农。

    吝啬的有些吓人。

    一碟蚕豆，一小把熥在铁皮炉子上的炒黄豆，这就是父子俩的下酒菜了。

    老朱端起酒杯，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随后将一粒蚕豆丢进嘴里嚼的嘎嘣作响。

    “标儿啊，咱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说！”

    朱标恭恭敬敬的又给老朱倒满酒，这才说道：“父皇，您说，儿臣听着呢！”

    老朱看着朱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朱标哪哪都好，都符合自己期望的那种贤德储君。

    可就是这个脾气不是太让自己满意。

    即便是只有父子俩人，也是讲规矩的紧。

    “标儿啊，咱打算过了年以后，就把朝廷的事情逐渐的交给你！”老朱开口说道。

    朱标闻言一愣，惊讶道：“父皇，您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而且咱们大明，也不能缺了你……”

    老朱抬手示意朱标不用再说下去了。

    “标儿啊，咱说的不是将朝廷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

    “咱的意思是说，朝廷有些事情，可以分一部分交给你负责，咱给你兜底。”

    朱标这下子更加的疑惑了。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嘛，还需要特意说明？

    老朱叹息一声，说道：“咱老了，虽然依旧有雄心，但是这细节上的处理能力，肯定是不如你们年轻人了。”

    “你还年轻，脑瓜子转的快，有些事情啊，咱需要考虑好久才能想明白，可是你一下子就能想白了。”

    老朱说着，点了点一旁厚厚的一叠密信。

    “这些东西，都是方静之那臭小子的书院里教授的东西。”

    “锦衣卫的探子将这些东西记了下来，送到了咱这里。”

    “咱看过了，有些东西咱看的明白，可有些东西，咱就是理解不了。”

    “就比如这个化学，咱就很不理解。”

    “这烧石头有什么意思，还说能烧出上好的建筑材料。”

    “还有这个农学，咱也是个种地的好把式，怎么就从来不知道，每株庄稼还要间隔多少寸，能种出来更多的粮食。”

    “还有这个建筑学……算了算了，太多东西咱不懂了！”

    朱标见状，笑着回道：“父皇，您看的大概都是书院正在研究的东西。”

    “儿臣跟静之那家伙谈过这事情。”

    “研究就是钻研一些未曾有过的学问。”

    “比如咱们用的火药，只不过改了下配比，就能有三倍的威力，这就是研究的功劳。”

    “据传他们现在正在研究新得配方，将糖霜加进火药里，能有更大的威力呢！”

    “父皇，咱们以往，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啊！”

    “儿臣觉得，就让他们去研究吧，只要往好的方向研究，最终受益的终将是咱们大明。”

    “是啊！”老朱点点头：“这也是你为什么全力支持书院，并且愿意为他们开特权的原因吧！”

    朱标笑道：“父皇，只要是全心全意为大明，咱们对书院开放一些特权又算得了什么呢，一时的权利之争，难道比得过大明传承万世吗！”

    朱标如今，时不时的就会让人将书院的先生请到东宫来给他上上课。

    一开始也是对书院的学问好奇。

    可是随着课上的越来越多，他也开始觉得，大明的未来，或许就在书院。

    因此对书院更加的器重。

    老朱继续道：“以前咱觉得，整个大明就在咱的手中。”

    “就像是那小子说的，咱掌控着大明这艘船的前进方向。”

    “可是现在啊，咱觉得自己有点把握不住了。”

    “咱是个老船长，只晓得按照老的路线航行，可是你不同，方静之那小子不同。”

    “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许正在为大明探索一条新的航行路线。”

    “这就是你告诉咱，以后商税可能取代农税，想要在苏州做实验，咱却不反对你们的原因。”

    “多谢父皇！”朱标起身行了一礼：“父皇，儿臣相信静之，他的烟草司，还有那些工坊，您也看到了，每年赚的铜钱可是不少，国库也因此收益不少。”

    “儿臣觉得，静之这家伙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用一座苏州城来赌一把，儿臣觉得可以试一试。”

    “赌赢了，咱们大明的百姓从此不会被农税所困，以后自然也就不用在担心百姓是不是会造反的问题，只有后世不出那种何不食肉糜的昏君，大明必将传承万代。”

    “赌输了，不过就是一座苏州城罢了，儿臣有信心，将苏州城重新拉回正轨。”

    “况且，自从认识静之这家伙开始，虽然这家伙没少在小事上坑儿臣，可是在大事上，他却是一点也不糊糊。”

    “所以儿臣愿意相信他，如果苏州城日后可以商税抵消农税，儿臣一点也不会惊讶！”

    “就是这样啊！”老朱笑道：“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

    “太子，想必苏州所有参与此事，甚至与有过违法之事的官员，富户，都在你的监视之下了吧！”

    朱标点点头，道:“是的，父皇！”

    “只等明年科举出来，书院弟子就将接手苏州城。”

    “至于那些官员与富户，全部杀掉。”

    “他们的财产与土地，将会是苏州城发展的第一步。”

    一听土地两字，老朱的眼神眯了眯：“你们想要对税法动手了？”

    朱标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儿臣与静之讨论过这个问题，朝廷如今的税法，依旧存在很大漏洞。”

    “就比如有功名读书人不用交税这一点，就会滋生很多欺民，害民的事情发生。”

    “用静之那小子的话来说，只要肯用心，总能找到朝廷税法的漏洞。”

    老朱摇头苦笑：“这像是那小子能说出来话，也像是那小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你们打算怎么办？”

    朱标道：“还没想好，不过苏州城以后肯定会使用新的税法，至于读书人免税的事情，肯定也会调整。”

    “父皇既然把苏州城交给了儿臣，儿臣与静之，定然也不会让父皇失望。”

    “儿臣有信心，三年之内，定会让父皇见到一座新的苏州城。”

    老朱点了点头。

    反正这大明迟早要交给朱标。

    就让他与方静之折腾去吧。

    也看看这群小子到底能折腾出个什么来。

    能让朱标如此有信心，显然方静之这小子已经给朱标吃了定心丸。

    不过，老朱还是有个问题。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李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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