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呼为郑营长的军官,安排完这边一些事务后,也紧跟着赶到战场,尤其是之前从伏击变为阻击的阵地,他知道那里的情况肯定不好。
“情况怎么样?伤亡这些统计出来了吗?”郑营长转了一圈,最后在老兵之前的阵地,碰上了跟老兵交流的那名军官。
军官姓杨,是副营长,还兼任郑营长手下最精锐的一连连长,此次前出埋伏的就是这个连,有两处伏击阵地,杨营长带一个排在后面封锁包围,并时刻准备支援。
“很糟。。”谈到这事,杨营长心情很是沉重,这次作战的主力是一连,他是在一连一路从排长做上来的,牺牲这些,每一张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杨营长收敛了下情绪,开口介绍道:“埋伏的这个排,能动的能喘气的,勉强还凑够一个班,但排长副排长、两个班长三个班副尽数牺牲。
另外两个排,支援过来战斗到现在,也已伤亡过半,伤亡中牺牲尤其多,各有三分之一牺牲,两个班的人打没了。
全营的话,算上伤亡惨重的一连,也是近半的损伤,另外两个连也是各自折进去了一两个班。
至于后面支援过来的几支其他部队,多少也都有损伤,其中最严重的,是一支跟我一样,在外面准备支援的。
他们赶来投入战斗后,因为有些冒进,突得太靠前,被一个受伤后装死的敌人,拉了两颗手雷扑进他们之中,连长当场牺牲,一个副排长重伤,还一次折进去了近半个班的士兵。”
那一幕,杨营长亲眼目睹了,现在回想都感觉不寒而栗,虽然同伴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人就这么没了,他还是感觉不值。
听到这个伤亡情况,郑营长沉默了下去,刚才一路没少见到已方士兵阵亡的尸体,但听到这个统计出的伤亡数目,还是久久无言。
“营长,这些人肯定都是对方精挑细选出的精锐,在战场上极为老练难缠,兄弟们多数都是眉心中弹而死,没一个因后退逃炮而亡,虽然损伤很难看,但大家也都尽全力而为了。”
“…嗯…”郑营长闭眼点了点头,但一睁眼,话锋立马调转,压低了声音对杨营长道。
“老杨,我进来前听说了其他地方的一些消息,据说他们刚刚成功解决了两处,跟我们所面对的一样的敌人。
一处有五十多名敌人,一处三十来名敌人,他们以不超过敌人数目的人员正面对抗,战而胜之,且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这…这不太…可能吧?”
吃惊、不可置信、难受~各种思绪在杨营长心头翻涌,好一阵才回复过来,心中五味杂陈,也充满怀疑和夹杂几分愤怒。
“这些人,不会是为了功劳,在虚报战况吧?这么做,对得起那些牺牲丧命的弟兄吗?”
杨营长强压下声音,低声向郑营长询问,听得出,这些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要不是还有几分的理智,估计早大骂出来了。
“…不像…”郑营长摇头,回道:“看那些人接到情况的反应,几乎对此没有任何怀疑,向我们说起起也没半点心虚,好像在他们眼中,这是很正常一般。
如果这其中存在弄虚作假,就算他们自己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面对我们这些外人,肯定会有所异样遮掩。
另外,有些情况你接触不到,据我所知,他们跟打着党务名号的那伙人,现在斗得不可开交,他们不可能留这种把柄让对方攻讦。
还有一点,在公路北侧山区,他们也遭遇过一个十几二十名类似敌人的队伍,好像就是以零伤亡将对方解决了,这个情况通过多方面消息,基本可以证实。
还有之前,战斗时利用对方迫击炮的事,也是有对方提醒,甚至于具体操作,也是对方提供。
一名跟着过来收尾的队员,都能有这种见地,可见对方是有真本事的,所以他们通报的战况,应该没有多少水分,甚至可能就是真实的情况。”
郑营长的话,像是一盆冰水,一下浇灭了杨营长心头升腾起的火气,但心头还是如同一团乱麻。
想到了这么悬殊巨大的伤亡对比,可能会受到的责问。牺牲了这么多弟兄,这么个结果怎么交代?怎么向活下来……
有关于自身的,有关于牺牲弟兄的,有对于活下来士兵的,一切的一切,几乎一下压得杨营长喘不过气来。
“就算他们装备精良,枪弹啥都不限,也不至于打出这么大的差距来吧?”
杨营长语气中,满是苦涩与落寞,整个人的心气儿,好似一下被抽光了一般。
“…确实…”郑营长点头,看着其这副模样,道:“跟你说起这些,不是埋怨你和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刚才跟对方交火,我几乎全程看着,你和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换成是我,这个结果估计也是极限。
我也不是要把责任问题推卸给你或弟兄们,只是想让你和其他人有个正确的认知,认识到问题的所在。
虽然他们始终没明说围剿抓捕的是什么人,但大家心里都有数,虽然这次面对的,肯定是对方中的精兵,不等同于其实际战力,但也可从中窥探一二,我们与对方的常规部队,差距也不会小。
作为军人,你我都明白,那些是敌人对手,若将来有一天对上,就以我们现在的状况,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们得一遍一遍遍经历。
当然,我并不怕死,跟那些人打,我会毫不犹豫的冲杀上去,我相信你也是一样。
但作为一名军人和一名军官,我们该思虑的,尤其是在战争打响之前,应该是如何取胜,再不济,缩小双方差距,降低伤亡比,将来在战场上拼掉更多的敌人,这才是我们目前该想的。”
两人都是军校毕业,又是在国军嫡系主力部队,目前还处于中下层军官的位置,还没让国府中那些蝇蝇苟苟的东西侵蚀太多。
或者也可以说那些东西还不怎么轮得着他们考量、触碰,所思所想都还比较纯粹,就如将来在上海跟鬼子死拼的那些国军精锐,或者说他们将来可能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看杨营长状态有所平复,郑营长继续道:“刚才你也说了,就算他们装备精良、枪弹不限,也不至于存在这么大的差距。
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你我和手下弟兄跟对方没有差距,换个角度说,那就是你我和手下弟兄与对方存在差距。
这你别否认,之前我看过他们的两次小规摸抓捕,不管布置还是行动,都颇有章法,而且队员之间的配合、战术,娴熟高效,动起来刹时间便擒住目标。
而且他们在战术上布置上,都更加灵活多变,能根据各种情况及时调整相应战术、布置,不说其他的,之前那名队员提醒用炮,并提出切实有效的办法,便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然,这里有很多理由可以去解释,像是他们的队员,都是挑选去的军队精锐士兵,他们面临的都是抓捕和小规模战斗冲突,两边所要面对的战场并不一致等等。
不可否认,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不去思考正视自身的问题和双方之间的差距。
我个人认为,你我跟对方的差距是思路上的,我们对于战斗力,往往就从人数、装备这些上去进行考量,欠缺了对普通士卒的关注和训练等问题。
解决人数问题,那就是升官,但并不能解决伤亡比过大的问题,也就是说,实质上手下军队战斗力并未提升,提升的只是我们个人指挥的军力。
装备,那我们基本无能为力,至少在可预见未来,我们并没有什么能力去解决。所以,我们就只是当了个军官而已,实质上我们并没有为手下军队战斗力,做出过什么多少转变。
就目前,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从士卒着手,可以说,手下弟兄的问题,一定程度上源自我们,不说跟人家精锐士兵组成的队员比,至少也该把人练得有模有样。
至于战术上的安排布置,跟人比起来,我们打的就是呆仗,甚至面对敌人,我们很多时候就是照本宣科的防守进攻,根本没有上心去仔细思考过,如何攻?如何守?如何打?会更有效,更能减少伤亡等等。
可以这么说,我们身上的问题很多,这一次打成这样,我们的责任无可推卸,当然,我也不准备推卸,我会如实上报自身问题,希望为时未晚吧!”
听到郑营长最后这话,杨营长吓了一大跳,想说点什么,但却根本找不到词出来,几次张嘴又都咽了回去。
最后一咬牙心一横,干脆就跟吧!杨营长不再多想这些,而是把调回之前听郑营长所言产生的一些想法,把之前跟老兵之间的事告知对方。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是仅有的明智的办法,毕竟两边打出的,差距实在太大,再怎么推诿辨驳,哪怕说出花来,最终结果也难有多少改变。
既如此,还不如干脆点儿,主动承担责任,坦诚反思问题,主打一个态度端正,好歹是天子门生,这么来,别人反而不好把你往死里责罚问罪。
而且这次案子,可是情报处在主导,这边可是直达天听的,他们要是能这么主动担下责任,情报处也不会介意附上两人的反思一块递上去。
那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那位可是把这些学员当门生看待的,老师面对学生,一个能主动反思问题错误的学生,那不说满意至少也得是欣慰吧?给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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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 郑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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