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明抚摸着茶壶，赞叹道：“夫妻本是一体，你们小两口分工得当，令人羡慕。只是……”他话锋一转，“我听说他已经去京师了？”

    希雅微微一怔：“今天出发，董事长是从哪里听说的？”

    章修明看似无意地抛出一句：“哦，老顾，他们台长，跟我通了个气，说即便裴语迟调到ctV，双方合作还会继续推进，让我们不要有所顾虑。”

    希雅听后方才了解了事情的大致，她面色微动。

    章修明将茶壶小心翼翼地移至茶几上。

    “来，我们就用这壶泡茶。他北上定是有大作为，我们也该祝贺祝贺！”

    章修明熟稔地摆弄着，洗壶，烫壶，一气呵成。希雅望着他的侧脸，心思却已飘远。

    她并不敢透露自己对裴语迟北上一事毫不知情，以免章总认为她被裴语迟刻意隐瞒。

    此时此刻，她只想立刻给他拨个电话，问个明白——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做下了北上的决定？我在你心中，难道已无分量？

    章修明将茶水过了壶，抬眼望着希雅，了然道：“男人志在四方，以裴语迟的能力，枫林终究容不下他。当初我还想延揽他入集团，现在看来他确实有远见。到了ctV，必将大展宏图。”

    希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他向来随遇而安，应该之前对此也没太多的奢望。”

    章修明挑眉道：“新婚燕尔，两地分居，你有何打算？”

    希雅无奈一笑，反问道：“董事长您觉得呢？”

    章修明抿了一口香茶，缓缓开口：“时过境迁，每代人的婚姻观念都有所不同。在我看来，感情牢固了，两地分居也不是问题。从前打仗的男人离家数年，归来之后，他们的婚姻并不受太大影响。我们这一代人，虽也面临异地，但只要夫妻有信念，相互支持，同样可以长长久久。”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希雅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你们这代年轻人的婚姻观已经转变很大。老一辈给不出太多意见，只能靠你们自己去领悟、去适应了。”

    “我认为，你和小裴都是事业心强的人，没有必要为了谁去牺牲自己的抱负。你们都可以在各自的领域大展宏图。只是面对异地生活，或许需要忍耐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等以后生活稳定下来，你们也会对婚姻有更深地理解。”

    他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结束了这番体悟和忠告。

    ……

    正午时分，希雅没什么胃口，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片刻。忽然想起裴语迟让桂姨为她炖的汤还未品尝，此刻腹中饥饿感渐起，她便起身将汤拿到微波炉中加热。那是一碗鸡肉当归银耳红枣汤，一尝就是遵循了裴语迟的做法。

    就在她准备享用时，电话屏幕亮起——是他的来电。

    她按下接听键。

    那边先是一阵静默。裴语迟的声音缓缓传来，语气轻柔：“我已经到京师了，想让你安心……”

    “嗯，知道了”希雅的回应很是冷淡。

    裴语迟似乎察觉她情绪，继而解释道：“对不起，一回来就开始忙了，没能好好陪你，昨晚谢谢你的毛毯……”

    裴语迟原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但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样可能会火上浇油，戛然而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希雅冷冷地说：“我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让你睡客房了，鸠占鹊巢，您在自己家被冻着也是犯不着。”

    裴语迟的呼吸声变得更重了，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我真的知错了……你千万别搬出去好不好？那天你说回我家，我很开心的……虽然之前多余问了一句……”

    “裴大主持，您的话哪句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呢……就连给我住处做消杀这种小事，也考虑得滴水不漏。”希雅讽刺地说。

    电话两端都静默了良久。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悲伤。

    “对不起！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最近一直催促你备孕，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次如果没有怀孕，你暂时不想要的话……我没意见。”

    裴语迟的嗓音有些颤抖，“你身体若有什么问题也要跟我说，我很担心你……”

    裴语迟的言辞间流露出深思熟虑的谨慎，语调不再如往常那般自然流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似乎在经过反复斟酌，才得以出口。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裴先生，我没有怀孕，那天在飞机上感到不适是因为连续服用了紧急避孕药。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我在避孕，但看你误解越陷越深，我不想再隐瞒我的想法了。你不能只顾及你的事业，我的事业心也需要被重视。今天董事长给我安排了很多任务，我想全心投入其中。如果这与你的初衷不符，我们毕竟还没有登记结婚，现在说这些还为时不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希雅，我本想等过年带你去见我父亲……这也是对他的一种尊重。”

    “裴语迟，你误会我了。”希雅打断他，“我不是在逼婚，我不需要婚书来证明什么，甚至不需要你来承诺什么，我喜欢的，是你的真诚纯粹，你独立而自信的灵魂。而非你的承诺和责任。”

    她的语气很坚决：“裴先生，谢谢你太过为我设想，其实也在消耗自己。你才30岁，事业抱负同样需要去实现。感情里不应存在牺牲，我希望你首先做自己，而不是委曲求全。”

    “我也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我们应该互相扶持，互相成就，而不是互相拖累。去留选择权，我都会尊重。”

    说完这些话，希雅顿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至于孩子……我们不是有过吗？上天自会在合适的时候再安排。”

    电话两端都静默了，只余呼吸声缥缈传来。

    希雅握着手机，心头微动。那人的呼吸声似乎变得别样，有些急促，夹杂着细微的抽气声。

    她仔细辨别，似是听到隐隐的涕声——他在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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