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瑜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见众人也纷纷苦着脸摇头，谁也没有任何消息，只能无奈的结束这次短暂的交流。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飞速流逝，楚知知倒是睡得很好，自从她把床铺搬回原来的床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睡到一半被打扰的情况。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大体摸透了学校的规则，避开大多数危机点之后，她在这个恐怖世界里过的居然有几分逍遥自在。

    只是最近几天何欣的精神越来越差。

    楚知知冷眼瞧着，只觉得何欣每天被“女鬼”惊醒打扰，还有各种凑上来的怪物，白天夜里都睡不踏实，她居然还能端起精神强装镇定，也是挺有意思的。

    “叮铃铃铃铃~下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好好休息，下节课见。”

    下课铃再一次响起，楚知知看着贴到身边来的何欣，面上温温柔柔的挽上她的手臂，两人一起亲亲蜜蜜的向着食堂走去。

    来到熟悉的“1”号窗口前，楚知知站在何欣的身侧，看着她纤细的指尖在窗口的玻璃上飘忽不定，眼神散乱惊慌，身体紧绷，强忍着颤抖。

    楚知知垂下眼帘，心里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几分。

    她瞟了一眼窗口，越过眼前花样百出的毛血旺和血豆腐，跳过旁边桶里浓香四溢的排骨汤，对角落里零零落落少得可怜的几个素菜浑然不理睬，目光直接落到一旁盛着米饭的铁盘上。

    “阿姨，给我们都来一碗米饭吧，我们都不要菜，只要米饭，谢谢您。”她越过正在点菜的何欣，向着窗口里的打饭阿姨直接开口说道。

    打饭的阿姨还是那一位熟人。只见熟人阿姨带着口罩面罩头套，全副武装，闻声抬起头来用那双绿豆眼瞧了她一眼，见到是楚知知，就见怪不怪的从旁边抄起两个碗，盛好了白米饭然后递给了她们二人。

    楚知知看着“1”号阿姨熟悉的动作，忍不住回忆起她刚刚那个嫌弃的眼神，里面的含义似乎是：怎么又是你呀？

    她沉默了片刻，无声安慰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何欣手疾眼快的结接过，她艰难的克制着着自己的呼吸，努力把目光从盛着肉汤的桶上撕下来。

    然后她看了一眼手臂旁边的楚知知，感激的冲她一笑。

    楚知知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果然吗……

    两人一起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何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楚知知摇头制止。

    坐好之后，楚知知就埋头专心吃米饭，她能感觉到对面何欣递来的眼神，但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此时连一个眼神也顾不上多给她。

    *

    回到寝室后。

    “欣欣，我先出去逛逛，等会再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几天总是挂念着超市里的那张守则，潜意识里仿佛有声音一直在催促她赶快去看一眼，错过的话会错失很重要的消息。

    “芝芝姐，你别走……”见楚知知放下书包准备出门，何欣上前几步，把人叫住。

    她看着楚知知淡淡的表情，有些胆怯的蜷缩回椅子里，目光不安的左右飘忽着，“芝芝姐，你能不能留在寝室里陪陪我呀？我……我有点害怕。”

    楚知知停下向外走的脚步，扭头看了一眼从阳台上倾洒进来的灿烂的阳光。

    她轻声开口，语气温柔的安慰道：“没事的欣欣，这才六点多，离熄灯还早着呢，不会有危险的。”

    “我，我……”何欣低着头支支吾吾。

    “怎么了？”楚知知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她听上去有点担忧的问道。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何欣低下头扭着衣角，不敢抬头看她。

    她能感觉到近来楚知知不动声色的疏远，可是想到自己曾经做的事，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楚知知挑了挑眉，心里有点不耐烦，面上还是滴水不漏：“我担心那个地方不太安全，还是先让我一个人去吧，等回头我确定没问题了，再带你去好不好？”

    “不——”何欣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惊恐又无助，“芝芝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你是不是，是不是……”

    楚知知看着她崩溃的情绪和几乎已经快要全部染黑的校服，强压下烦躁，好声好气的安慰道，“怎么会呢，欣欣你别多想，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这几日，楚知知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校服上灰色的区域越来越大，也能感觉到自己在受到影响被一点点侵蚀，状态越来越差。可是，关于祭坛，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想要再次冒险进入那个超市。要知道自从上次从超市出来后，只是想到那座建筑，她就本能的感觉很不舒服。

    “即使遇到危险我也不会伤害你的……芝芝姐，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拿你挡刀，我……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从来都没有。”见她还是不为所动，何欣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她从小就胆怯内向，所以对别人情绪感知的神经格外纤细敏感。

    这几日她和楚知知同吃同住，明显的感觉到不同——虽然楚知知对她表面上仍然和往常一样亲切，可她却能感觉到默不作声的疏远和防备。

    “芝芝姐，我没有想过要害你……我真的没有。我之前，之前让她偷你的书，是算好了她会被尹长河发现的……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疏远她，可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真的没有，芝芝姐你不要不理我。”何欣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死死拽着楚知知灰白的衣角。

    楚知知垂下眼帘一言不发，不为所动，她凭什么拿自己的安全去赌别人可能所剩无几的良知。

    更何况，何欣已经这样了，她相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我认识她的，之前，我一进到游戏里的时候就认出她了……她和那个带头欺负我的女生长的很像，我死都忘不了那张脸！”

    何欣咬着嘴唇，声音颤抖。

    “一开始，我也以为只是偶然，可能只是两个人长的像，我不能冲动……可是，可是她和我说她有个妹妹……”何欣绝望的用力闭上眼睛。

    “那时我就知道了，那就是她妹妹，那就是她教出的恶魔！”她泣不成声。

    “都是她们害得我来到这里的！她们害的我这么惨，凭什么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她还在这里装好人，还假惺惺的说什么出去之后要替我找场子，呵，找到她妹妹头上吗？出去以后要照顾我……呸！难道她觉得我会感激涕零吗……呵呵，她说这些话她自己不会觉得可笑吗？他母亲得了绝症真是活该！那是老天有眼！谁让他们一家都那么恶毒她们活该！！”何欣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怨恨的看着前方的空间，仿佛女白领和她的妹妹就站在那里。

    “都是因为她们啊……都是因为她们我的人生才会一团糟……都是因为她们，不然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啊！都是她们害的！……呜呜呜呜”何欣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放声大哭。

    楚知知惊讶的抬眼看她，完全没想到其中还有一翻缘由。

    她原先只以为是自己遭人厌弃，所以才会被女白领和何欣联手针对，结果……她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楚知知挑挑眉，只觉得这种经历许久没有在她身上发生了，居然还有点怀念。

    何欣眼里满是痛苦，她抬起头，哭的梨花带雨，点点泪水挂在腮边，眼眶通红，很是伤心。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芝芝姐，对不起。”何欣缓了缓情绪，她说着抹了抹眼泪，“另一面的教学楼我进去过，我猜到上课时候不会太危险，不会让你受到太大伤害，所以才敢怂恿她去偷你的书的。”

    她抽了抽鼻子，“对不起，对不起芝芝姐，我只是想让她也被排挤，就像现实里她们排挤我一样……我，我想让她在这个恐怖世界里被所有人厌弃，无依无靠，最后只能自生自灭……对不起，芝芝姐，是我连累你了，但我没想过要害你，真的没有……芝芝姐你相信我，真的对不起。”何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死死拽着楚知知的袖子，一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她，一边哀求道：“芝芝姐，你别丢下我。”

    “好了，你别难过，我没有不相信你。”楚知知无奈，只能俯下身来，半搂住蜷缩在椅子上的何欣，轻声开口安慰：“是她对我有恶意才想要伤害我的，这和你没关系。即使没有你，她该偷我的书也还是会偷的，与你无关，不是吗？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了，嗯？”

    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背对着何欣，冷冷抬眼看向梁上的钟表，6：35。现在钟表显示的时间应该是准的，时间还来得及。

    “对不起……”何欣抽抽噎噎的道歉，低低的啜泣声里满是内疚和自责。

    过了好半天，楚知知才把人安抚好。等终于确定她能安心待在寝室里，让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时候，楚知知抬头一看，已经快要七点了。

    想到之前听到的弯弯绕绕，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本来她以为何欣和女白领关系好，所以才会在危机关头选择女白领而舍弃她。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人活着心就是偏的。

    可是回去之后，她却又见何欣毫不犹豫的撇开被诘问的女白领，主动来找她示好，她这才忍不住有些齿冷。

    在危机关头被舍弃没什么，她并不怪何欣，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只是有些厌烦罢了，为什么每次她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呢？

    可是偷书这种损人利己的手段明明是何欣提出来的，事情败露后，她却选择了沉默，任由女白领被众人诘问，不置一词。

    如果她敢站出来大方承认，楚知知还高看她一眼，赞她敢作敢当。

    可是像这种害人的时候阴毒的法子一大把，出了事却只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自己躲在背后不出声的做法，就未免太让人不齿了。

    又想不择手段的捞好处，又不想背骂名，哪有这么好的事？

    楚知知不耐烦去应付她，更不想与这种人交好，加上游戏世界有限制，呆不了几天，谁也不知道会以后不会再见，所以这几日的相处里就忍不住带出点疏远来。

    可她却没想到何欣居然这么敏锐，即使在她的重重掩饰下都能察觉到那一点点不刻意的疏远，之后更是直接点了出来。

    她更没想到何欣和女白领之间还有这么一番曲折的过往。

    说实话，她觉得祸不及家人，无论现实中女白领的妹妹做了什么，都不应该在游戏里牵扯到女白领身上。

    但她并不是当事人。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她都没有资格对何欣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

    楚知知感叹，人和人的缘分果然是最奇妙的，遇见这种情况，就算是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算了，最近这两天对她好点吧，就当是她大发善心，临终关怀了。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楚知知抬头一看，前面就是超市，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她看了一眼渐渐西垂的太阳，又看看还没亮起的打着“超市”二字的招牌，收敛思绪不再多想，大步朝着超市内走去。

    路过收银台时，她有意无意的往里暼了一眼，那个身穿蓝色校服的收银台小哥已经不在了。

    可能是有事离开一会儿吧，楚知知想。

    夕阳时，太阳下落好像格外的快，仿佛每过一秒，太阳就往下沉一点，外面的天也跟着黑一度。

    灰白色的雾霾像结束冬眠的蛇，从地面上缓缓腾起，慢慢弥漫开来，越来越高，越来越厚，逐渐遮挡住超市的门口。

    “啪嗒。”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开灯的声音，超市上的招牌亮起，鲜红的灯光透过灰白雾霭被格外聚集，仿佛红的能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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