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当年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吗？他们不过是不想管罢了。

    屠樱收回视线，神色依旧淡漠无波。

    她转身离去，无人敢拦。

    “屠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路边的一个警员看到屠樱准备离开，出声问道。

    而对方只是淡淡地回了他几个字：

    “菩萨庙。”

    她去看看她。

    ……

    这座菩萨庙很气派。

    从村子通向菩萨庙的方向是铺了水泥路的，路两侧的杂草都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崭新的门槛和大门似乎前不久才刷过新漆，整座庙宇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的。

    里面的香火很旺，桌子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香炉里的香刚灭不久。

    唯一与这些格格不入的，就是那尊充满裂痕的泥塑菩萨像。

    明明她才是这里的主角，却好像不属于这里一般。

    屠樱抬头看着菩萨像，出声问道。

    “你想离开这里吗？”

    没有任何动静。

    久久的寂静，几乎让她以为这里除她之外再无别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不，我想让他们所有人都陪葬！”

    一道声音从石像里传出，蕴藏着深厚的恨意。

    她那日不对除了那几人以外的其他人动手，完全是因为顾忌屠樱，她知道她是那些人请来的大师，她不阻止自己复仇，可是却会阻止自己滥杀无辜。

    此时她不应该承认的，可是她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她总觉得，她或许会和他们不一样。

    屠樱看着她，淡淡开口：

    “你如今的手上已经沾染罪孽，但你有前因，所以即便到了下面也不会判的特别重，若你仍不收手，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那他们呢？”

    “他们也会下地狱。”

    得了这个回复，菩萨像忽然沉默了。

    “好。”

    只一个好字，也不知她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屠樱垂在下面的手掐算一番，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路过渔村的时候，她还遇见了覃雷，他想送她回去，但被屠樱拒绝了。

    她独身一人回到了海边别墅，回去之后便进到了炼丹房里，开始炼安神丹。

    安神丹的功效其实主要是精心养神，思虑少了，烦忧少了，晚上睡觉自然睡得香且快，于是它便也有助眠的功效。

    她炼了一粒又一粒，其实早已经超过了直播挂链接需要的数量，但她仍然在继续。

    多出来的那部分，她炼出来一粒便自己吃一粒，这次她没用任何奇怪的口味，只是原材料本身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一连吃了十粒。

    屠樱就地盘腿而坐，闭眸念念有词。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思绪镇定之际，她的神识忽然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

    她仿佛飘荡在一片混沌虚无中，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时，一个深沉且雌雄莫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为何不救他们？”

    这道声音沉稳且严厉，似乎是在质问她。

    屠樱淡淡开口，“他们不值得被救。”

    对方疑惑。

    “他们手上并没有沾染鲜血，也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为何不值得被救？修道之人，当有博爱之心，你自诩正道人士，怎能对平民百姓的苦难冷眼旁观？”

    屠樱的语气平静，却字字有力。

    “何为正道，何为正途？”

    “那些村民冷血至极，愚昧封建，他们的沉默难道不该被惩罚吗？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亲手害人，他们便是没有错的，便是值得被保护的吗？修道之人当有大爱……但我的大爱里，不包括这些人。”

    那道声音更加严厉了。

    “扶危济困、惩恶扬善，这是你教授弟子的话，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却言行不一，日后叫你的徒子徒孙如何信服？如何继续匡扶正道？”

    屠樱冷笑一声，忽而睁开了双眸。

    “若正道人士保护的便是这样的平民百姓……”

    “那我宁愿，不守这正道。”

    至于那些徒子徒孙，他们该如何想便如何想，修道途中，修士们的所见所闻所感不同，自然也会产生各种不一样的想法，一切皆是修行，个人有个人的修行。

    她只是个引路人罢了，他们即便不信服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远处的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忽而失望。

    “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出手救助他们了。堂堂寂鸳师祖，竟是这样草菅人命的冷血之辈。”

    屠樱的眼神淡淡地落在眼前的虚无上，幽幽道：“‘草菅人命’、‘冷血’？”

    她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心中的念头便也愈发坚决。

    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仿佛彻底消失在这一片混沌中了。

    屠樱继续维持着打坐的姿势，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

    就在她打坐的时候，渔村出事了。

    听说警方的人和玄学协会的人办事很利落，没多久就把大湾渔村的事情调查得差不多了，具体情况和屠樱说的完全一致，二十年前在这个小渔村里，的确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

    那尊菩萨像里有一具年轻女性的完整骸骨，她是在还有生命迹象的时候被封进去的，有很明显的挣扎的痕迹。

    经过多家走访和玄协之人的帮助，警方确认，二十年前杀害这名女性的凶手就是那天晚上死在灵棚里的几个人。

    而近日杀害这几个人的，正是菩萨庙里那尊泥塑菩萨，也就是二十年前被杀的那名女性的冤魂。

    ——这是一场因果报应。

    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

    就在警方和玄学协会的人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撤出渔村后没多久，台风忽然来袭，村里的房屋轰然倒塌，树木也被连根卷起，在这场灾害中，整个大湾渔村死伤惨重，只有几个人活了下来。

    那座供奉着泥塑菩萨的庙宇也在这场台风里被毁，变成了一片废墟，再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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