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师，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原来并不是没有更好的答案，只不过人们习惯遵循积少成多的思维，往往还学走了样。

    朱隆德赞想要让吐蕃进步和发展的愿望毋庸置疑，否则他又怎么会放任赤东巴等人参与联军突袭大兴，其根本目的还是图谋大兴发达的技术和先进的文化，以为直接抢过来就可以收为己用。

    而现在，大兴国师承诺会让参与吐蕃政务管理的大兴官员直接引进先进的技术和文化，有人参与指导和保障这些先进技术和文化的落实，自然比抢来的更加容易掌握在吐蕃人的手中，从根本上改变吐蕃落后的生产方式和艰难的生活状态。

    除此之外，大兴还要驻军。可以想到的是，有了军事力量作为依靠，就能保证以朱隆德赞为首的吐蕃当权者在充分获取大兴的技术和文化以后，不会翻脸搞独立、搞分裂，毕竟口头的承诺是靠不住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问题只有这么简单，那么大兴与吐蕃算得上一拍即合，大家也都皆大欢喜了。只不过接下来的话题让朱隆德赞和芙蕖都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说大兴国师的目的不单出，而是要实现吐蕃的繁荣与发展，其根本症结还在吐蕃本土。

    楚良才之前说过，他想要看到生活在吐蕃的平民、甚至奴隶们也能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要从根本上解决平民和奴隶们身份问题，把他们从被土司贵族们控制和压迫的现实中解脱出来。

    这样做，无疑会在吐蕃境内掀起一股轩然大波，所有的土司和贵族定然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因为这已经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在这个奴隶的生命还不如牲口贵重的时代，土司和贵族就是吐蕃的主宰，想要拿他们开刀，势必会遭到他们强烈的抵制和抗拒。

    但转念再一想，楚良才作为一个杀伐果决的军事领袖和政治领袖，他会害怕这样的抵制和抗拒吗？朱隆德赞以往碰都不敢去碰的敏感问题，到了他这里却成了必须要铲除的毒瘤和积弊，把吐蕃变成就像大兴那样，百姓能过上自己生活的状态。

    这真的是太疯狂了！想想吧，如果整个吐蕃数十万的平民和奴隶都不再受制于土司和贵族，有了自己的小日子可以憧憬，那将会给吐蕃大地带来怎样的生机？

    说实话，在场的两个吐蕃人当中，芙蕖法师专注于传播宗教，他不用刻意去盘剥，自有无数的信众去供养他和他的寺院。而朱隆德赞以及他背后的家族宗亲，无疑是整个吐蕃势力最大、身份最高的贵族和奴隶主。

    不过，如果能够用自己以及家族和牺牲和让步换来吐蕃百姓的完全解放，那么即使让他成为土司贵族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这个大政策能够推行下去，他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这个时候，楚良才又根据大兴的现行社会制度向朱隆德赞进一步分析了其中的利弊。消除奴隶制度是势在必行的，甚至在解除奴隶们的奴籍之后，还会把属于土司和贵族们的土地分割给他们，让他们具备养家糊口的基本条件。

    这样做，看似是对土司和贵族利益的极大伤害，但并不会剥夺他们现有的其他财产，更何况他们本就是特权阶层，无论是在生存能力还是抗风险能力都要比刚刚脱离奴籍的奴隶们要好的多。

    总而言之一句话，要钱还是要命，让土司和贵族们自己选择。而且，大兴驻军存在的另一项使命就是，充分保障脱离奴籍后的平民在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后，不会被土司或贵族们通过不光彩的手段再拿回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楚良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向朱隆德赞和芙蕖解答对于吐蕃社会体制改革的种种问题，他们二人也从最初的疑惑不解到后来越发的融会贯通，这是目前桎梏吐蕃发展的最大毒瘤，如果不采用雷霆手段去清除，即使换十个赞普上去，吐蕃社会也难以得到根本性的转变。

    此时的楚良才就像一个老师，耐着性子向两位吐蕃领袖剖析吐蕃社会体制改革的迫切性和必要性。如今回过头来再看他最初提出的，坚决要求在吐蕃境内实施驻军制度以及大兴官员参政制度，无疑也是在为朱隆德赞主持这一项重大改革而分担压力。

    至此，朱隆德赞和芙蕖二人对楚良才的敬畏已经由最初的不明觉厉转变为完完全全的赞叹和信服，这才是一个拥有大智慧、大胸怀、大视野的神之化身所体现出来的魅力，说他能够吐蕃带来光明，那也是毫不夸张的。

    与此同时，全程一言不发的临时侍卫长赵毅仁则以极致认真的态度，从头到尾聆听了楚良才对于吐蕃社会体制改革以及大兴一方对于吐蕃的帮扶与助力，不仅令他大开眼界，而且让他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有着非常智慧的妹夫。

    在他看来，只要大兴远征军枪杆子足够硬，一路长驱直入攻陷吐蕃王宫，让吐蕃赞普俯首称臣，以后年年献礼岁岁朝贡不就万事大吉了。甚至当初他就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让他带领军队常驻吐蕃。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吐蕃归顺以后，看似已经扩大了大兴王朝的疆域版图，但想让吐蕃变成和大兴其他州府一样的行政区域，显然还要做出大量的制度性改革、生产力的发展、技术的掌握以及文化的进步。

    看着楚良才那从容不迫的神情，以及有理有据的思想观点，赵毅仁恍惚间有种不可思议的错觉，眼前的楚良才根本就是一个通晓一切的圣贤大能，那些所谓楚良才觊觎大兴王朝皇位的观点简直是幼稚可笑，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与当权者谈论的都是华夏一统，民族团结，甚至关注到百姓疾苦的济世道理，这样的人会贪恋京州皇城那个小小的黄金宝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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