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科一直在查找当年穿越时可能涉及到的蛛丝马迹,从检校司成立后明面上做了不少户籍上的调查,也暗中用画像由暗卫去寻找与他一同坠落山洞女子的消息。中原如此之大,找寻一人实在是大海捞针,毫无进展。通过对自己穿越之事的分析,武进认为如果那人也能重生,应该会在前世遇险之地周边,所以在施州(恩施)、夔州、开洲、万州、黔州、忠州、涪州进行重点调查。
上述七州都在后蜀境内,目前只能通过来往商队顺道寻找。好在前些年各国交战不断,人口流动混乱,虽然四处寻人也没有太被当地官府注意。经过了近一年时间的寻访,却没有任何可靠消息,仿佛那人从未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后来,他在查阅检校司情报中看到澹州有一商户因为他国细作提供资助而受罚,而其女儿叫沈云,这个名字让他一时之间觉得可能有些关系。因此有意放了那商人一马,没有细究其过,只是罚没了其部分财产。为了一辨真伪,他差人带着希冀去见了那家人一次,可惜问话后方知那女子与心中的名字没有一丝关联。事后很久他都在心里笑话自己愚蠢,那人就算重生哪会还用前世的姓名,甚至连相貌也都会不同。
接下来的查访更加没有一丝进展。目前只有武进坠崖时所救的小娘子的身份成疑,未来岳父徐凌年多年来也一直不说。既然是岳父与他人的约定,武进也就不能再追问,这个线索也就搁置了。
八月底的“灭佛运动”获得的金银铜都熔炼铸造成锭,经称量后造册,共得黄金两万三百二十三两,白银七万一百四十两,铜十五万又六千七百斤。其中金银主要来自寺院金像、法器,而铜大部分来自民间。因为需要熔炼的佛像、法器等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不多搜光、用光了京都里积存的煤炭、木炭,火硝、青石等物。好在此时尚在夏日,不需要木炭等取暖,硝石目前也仅是用于制作火药或是贵族人家夏日制冰使用,非急需物资,并未产生多大影响。
大量提纯出的黄金、白银和铜为下一步制造金银铜币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为周朝的币制改革奠定了坚实基础。剩下的就是设立封锁严密的生产基地,将制造设备尽可能多复制,加速钱币生产。
九月,武进按照朝廷要求暂时停止印制官票,一边督促钱币加紧制作,一方面在东、西市探查官票的交易使用情况。官票出现以后,商业确实得到一定的促进。最初,民众并不信任官票,私下都认为是朝廷刮取民脂民膏的新办法,都不愿意将布帛兑换成官票使用,直到官府贴出了“三日优惠”告示后,才有人在获利的驱使下去少量兑换。
但随着各兑换点里存入的布帛逐渐增多,尤其是户部又将国库存放的优质蜀锦、布帛公开展示之后,民众才没有了顾虑,导致第三日抢兑的人排满了各兑换点乃至整个府衙附近的街道,好在有武侯、衙役的提前准备才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使用官票后,市场交易更加方便,人们再不用带着大量铜钱或是布帛走动。涉及双方大额交易时,只要到市场中设置的各登记点更改所有人的备案信息,官府收取交易税也更方便,各方均比较满意。唯一出现问题的就是十两以下的普票,就是青票、蓝票,仍然有伪票出现。
好在防伪特征在发行初期就做好了充分宣传,百姓都能够辨识,同时印制时使用的五色套版工艺仿制不易,伪票色差明显,被骗的人并不多。对于被骗民众,在调查之后,确定是被蒙蔽之人,在经兑换小吏重新讲解防伪特征并以真假票实际考校过后,由官府给予适当比例的补偿,以安定民众继续使用官票。对于铤而走险的使用假票者,查实后予高额罚金处罚,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影响不了大局。
至十月,官票已经主导交易市场,成为民众交易的主要流通货币。经皇帝御批签发,由户部、刑部、工部、军器监、检校司组成的多个工作小组在禁军的护送下赴会各节度使在其领地开展官票兑换工作。一方面将百姓手中布帛兑换为官票,一方面将各地收来的布帛再兑换成当地成色较好的金银铜,再运至新建制币作坊中熔炼提纯用于制作新币。
九月初,新币已完成第一批准备,按照现在已经发行的管票数量,加上估算的数额,共制作金币十万枚、银币三十万枚、铜币五十万枚,合金铁币二百万枚,全部存入国库库房。
兑换首先在京都进行,前期只接受官票兑换。兑换时按照钱币上的面额兑换,铁币一枚一元即等同旧币开元通宝大钱一枚,十元当然就是一币当十钱了。“元”作为货币单位正式使用,“元”是武进建议且由郭老大钦定,取自“一元复始”中的“元”,以表明周朝经济发展新起点之意。武进十分满意“元”的使用,终于有与前世相同的规则了,是个好的开始。这种无比熟悉的事物总是让他喜闻乐。
除铁币一百元兑换铜币一元外,金、银、铜币之间都是一元换十元。新币制作精美绝伦,尤其是金币闪烁着让人疯狂的金黄色光泽,第一批面世时甚至成为了上等名流们一种收藏。尽管银币为了防止氧化掺加了其他金属,但是仍让极少能见到金银的普通民众获得了不小的满足感。
钱币上的图像也有象征意义。金、银币上为开国太祖皇帝、郭荣老大半身像,铜币上为大庆殿(群英荟萃之意)、铁币上为崇政殿(以民为政之意)。
制钱之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负责基础料制作,一部分为外表包覆贵重金属的制作。基础料制作无关保密,均雇佣佣金较少的民间匠人进行;贵重金属包覆工艺匠人均自军器监抽调,既因为不用多做机械技能培训,也因需要加赶工时。
运输、流通环节也是最关键的节点,因此出动了禁军进行押送,再由币法司监督当地官署进行存储、兑换。本来禁军就是押送新币这一项工作,却不想在很多地方都遇到了敢于截胡的强盗、匪徒,甚至是隐藏了身份的“官军”。于是,护运新币逐渐演引发了一场全境内的剿匪行动,周朝的治安环境变为前所未有的平和。
按照武进的计划,所有工匠皆在封闭管理环境进行生产,尽管工钱、加班费等成本不小。押送的禁军也需要花钱,辎重、补给甚至作战都有补助。对于杀敌较多的兵士要给予足够奖赏,受伤或是阵亡的要给予抚恤。好在新币的币值远高于原材料造价几十、上百倍,使用新币结算各方面的费用,朝廷几乎没有压力。
这件事郭老大在计划之初就详细问过户部,又找来武进私下里核了账,得到准确估算后才把担心咽回到了肚子里。为这事,最近几天来龙颜大悦,笑声常自御书房里传出。试问谁在一夜之间从欠账大户翻身变成暴发户后能不高兴呢?
因为新币产量问题,暂时还不能供应所有属地,但是官票兑换旧币的良好循环已经基本建立,只要小心守护即可逐步转换之前的交易乱象。检校司和刑部都接到了圣人诏令,对新币发行中可能产生的不法事进行严格查核,甚至可以严加惩处。经过几部门联合建立的核查组督办,确实发现一些小吏试图从中谋利,经调查取证后予以严惩,随之京都及周边十几州的吏治再次澄清不少。
新币经过近三个月的试行已经远超出预想效果,参与新币制作、发行和督导工作的诸人受到朝廷嘉奖,武进被擢升为太子太保、骠骑大将军,一时风光无两。一同受赏的还有户部、刑部、宪台以及各地较为配合的节度使等主事大员,大家都有份也算其乐融融。
唯独侍卫亲军都虞候、同平章事李重进不以为然,言武进乃是小子得志,受恩过重。殿前都点检、驸马都尉张永德却在皇帝眼前经常夸奖武进,还私下里说李重进眼红武进这个后辈的功劳,实在不该。武进只能苦笑,却什么都不说。
武父问武进:“为何不与李重进争辩是非?”武进答:“我做此事都在明面上,从未有任何隐瞒,陛下自然知道。二人皆属皇族,而我如何都是外臣。如果陛下的信任之人间互起争执,只能换来他人的笑话和陛下的不满。其实都虞侯所做倒是变相对我的一种帮助,相比都检点我更能接受。既然两个大佬对此事之间意见相左,我又何必夹在中间难以做人。”
武父欣慰大笑,然后说:“你随为父性子,太过低调,这样是好却也是不好。知道你是想尽量隐忍,但少年人就应当有少年人的意气,像我一个老头子一样暮气沉沉终究也不能说是对。明哲保身没错,但也不能任人欺压,有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任性些,表达出不满也不是错处。”武进先是听得云里雾里,想通后却深以为然,忙给父亲施礼,武父却哈哈大笑着走了。
就在两日后,突有检校司暗桩线报,在南城锦玉楼会有大额伪币交易出现。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武进对消息来源很有疑虑,立时着好友和亲信王象带手下亲信查证消息来源。
同时他决定亲自带着铁卫自去锦玉楼查证交易现场。
锦玉楼是京都排名第一的酒楼,也是首屈一指的勾栏之所,又是官商所办,背景和实力都不是一个检校司办案人员能够企及的。让其他人去办理即使顺利其收获也有限,万一出了冲突很可能会搭上办案人员和线报暗桩的人命。
武进叫上铁卫,说好只是装作赏乐、吃饭,带着几个机灵的护卫前去。锦玉楼的情况以往情报中都有记载,查找后得知其背后有几大家族的参与,其中就有都虞侯李重进,不过李也只是有些份子并不参与经营。
锦玉楼位于内城东南,临汴河大桥,占地超过十五亩(按今计量算大约8100平),主建筑的四层木楼有十余丈之高,楼体宽大,据说可容纳百席同开。楼后还连着一个数亩的大园,九月的园中花草繁盛,各式各色绿植、花朵争奇斗艳,鸟语花香使人流连忘返。园中还有一座或者说几座小亭串成的亭子,常有文人雅士来此兴办文会、诗会,扮以高雅。
园后是一些被高墙单独隔开的小楼,据说并不与园里相通,需要从专门的道路才能进入。小楼大约有十几座,皆为青砖碧瓦,造型古朴典雅。每个小楼都有小院,据说那里就是男女欢好之处了。
刚一进锦玉楼,便有伙计迎前招呼,看来客穿着锦衣、带有扈从便知是贵家公子,忙不迭地请去雅座。武进并不想坐在雅间,在那里如何能查得到线索,就让铁卫带四个护卫先去,掩人耳目后再去线报所说的隐秘处查探。随手赏给伙计一枚银币,伙计立时千恩万谢贵人打赏,主动引路向后园逛去。
武进并不想沾惹妓馆那样的地方,此时也尚未到客人盈门之时,所以只对伙计说自己只是在园子里随意逛逛,便在护卫随从陪同下在园中闲逛起来。
“敢问可是元章兄?”一位大约二十出头文人打扮的年轻人向着武进拱手见礼。古人都是有名也有字,唐和五代都有俗规,只有二十加冠后方可使用字。元章就是武进成年后由老武给起的。
“哦,恕我眼拙,这位兄台是?”武进仔细瞧了瞧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我乃御前李都检点之侄李钦,家父乃吏部员外郎。”那人自我介绍。
“哦,原是李员外郎公子,失敬失敬!”武进装着熟识,也向那人回礼,但是实在没有印象在哪里见过他。
“元章兄,我们曾在冯侍郎家中见过。可也是前来参加诗会?”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在老师家见过这人。
“诗会?不是,我只是从未到过锦玉楼,所以来看看热闹。”
“那也无妨,元章兄深得陛下垂青,要是能够参加诗会当然是贵宾,不知可受邀一同参加?”
参加了几次朝会,都被那些老臣酸儒巴拉巴拉讲的文言文弄得晕头转向,这类的事他一向是能免则免。本无意参加劳什子的诗会,一来武进不会做诗,二来和这些文人酸儒也没什么好说的,也难免露怯。本想回绝,但是想了想,既然诗会能在此举办,其必然是得锦玉楼所看重,从中能找出点线索也说不定。迟疑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李钦倒是很高兴,毕竟武进现在的身份非同小可,年纪轻轻便已是实权人物,想来也必是惊才绝艳之辈,定可为诗会增色。巧的是正好旁处有几个士子模样的人路过,也许是同去诗会,均称李钦为季才兄,看来李钦在圈子里很有名气。
武进也来了兴致,便问道:“季才兄,今日诗会是何人举办?又有哪些人物啊?”
“哦,诗会是家父和国子监卢祭酒倡议,来的都是京都内小有声名的文人,当然也有像元章兄一样的贵人。”
“余只是朝中小吏,贵人二字可不敢当,季才兄过誉。”
“哎,元章兄年不过二十,已是位列太子太保的大员,如此才学怎能堪不起贵人一词,是过谦了才是。”
“呵呵,都是虚名,余只是尽心为陛下办事而已,又哪里来的什么才学。”
说着话,便随着李钦走到了后院深处的一所亭台。亭台颇为宽敞,目测竟有十余丈长宽,两侧廊道也有五、六尺宽度,两侧各连着一个小一些的亭子。三个亭子就像笔搁一般错落有致,又样式相近,像这样大的亭子不多见,多个亭子成一线连接的就更少了。周和唐时的亭子都是建在路旁或花园里供人休息用,面积都不大,多是用来点缀园林景观的一种园林小品。
走近时见亭内已经有数人落座,居中大亭里正座空着,旁边的座位上倒是有位长者,见与李钦面貌相似便猜出来是其父吏部员外郎李溢昭,正与下首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叙谈。果不其然,李钦告了个罪便走上前,与那长者模样的人耳语几句,那人向旁座老者拱了拱手便向着武进走来。
“武太保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员外郎见谅才是。进今日在此途游,碰巧遇到季才兄方知此处正举诗会,慕名而来实在叨扰。”
“哎,是蓬荜生辉,哪有什么叨扰。武太保快请上座!”
“进乃小辈,不敢居首,在下首亭子就座即可,李员外郎不必费心。”
“武太保乃是朝廷干吏,怎可如此委屈,应上座。”
“员外郎实在抬爱,进才疏学浅,只是坐在这里欣赏就好。听季才兄说卢祭酒也会出席,那进更不敢上前了,且坐此就好。”李溢昭见武进坚持也就没说什么,和他攀谈了几句又嘱咐李钦要照顾好便回了座位。
让护卫随便走走,武进就坐在下首拿着茶杯溜着茶和李钦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待着诗会开始。武进人闲着,眼睛可没闲着,四处看着,倒是对另一侧的亭子感了兴趣。
“季才兄,那亭子怎生用纱帐围了起来?难道还有女宾参加诗会不成?”
“元章兄见识广博,刚才还说你是第一次参加诗会不懂规矩,让我提点你呢,这有女宾参加的事情你却已猜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季才兄调笑,我真是第一次参加诗会,平时多忙于政务,哪有时间读书,更别提写诗了。”
“元章兄不知,一会确有贵女来参加诗会,到底是哪家的就不得而知了。之前偷问过父亲,还被训斥了一顿。”
“贵人女眷会来此处?这里……啊,不是?”
“哎,这是文人雅趣,与后院那处当然不同,再说不是还有高墙隔着么。”武进心里默想:“雅趣?这也行!”
不多时,又一老者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武进自然知道这应是卢祭酒到了。其实参加过几次朝会,但是他先时是在文臣中的队末,自然看不清队前的一些上了年纪老臣的面容,后来就改在武将之列了,前面都是长得身高体胖的将军们,更是什么都看不到。后来因为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在朝堂上说的,加上皇帝催得急,又怕生出危险,郭老大就免了他例行上朝参政,只是大朝会的时候才偶尔参加,因此他认识的朝中大臣一共也不超过两手之数。
可能有人想,那退朝呢?很不幸,武进上朝后多数会被郭老大留堂,不是他没好好听讲,是郭荣老大总是给他留些难做的难题。有一次,确实有一次自己下朝也没被留堂,但是他年轻,腿脚快,是第一个出了宫门的……。
卢祭酒与李员外郎说了几句,李员外郎便向武进这边看过来,武进忙向两人方向拱手施礼。卢祭酒在与周围几人寒暄后由李员外郎陪着向武进走来,武进连忙也向他们走去。在李员外郎的介绍下,武进忙向卢祭酒施弟子礼,卢祭酒倒是个很洒脱的老人家,夸着武进年少有为,在这抑文尚武之世仍求上进,实在难得云云,武进只有赔笑。
既然主要人物都到了,那么诗会便也开始。今次诗会主题是咏夏,坐在大小亭子和周围旷地的学子纷纷抓耳挠腮,也有相互交换意见的。酒楼也很配合,在亭子周边放置了几张矮脚书案和一些蒲墩,也有几个士子看来是心有所得,附在书案上疾书。不多时,已有士子成诗成词,虽然内容并不出彩,其中倒是也有尚算工整的。
如果论诗词,五代中蜀、唐词人最多,文华也最为兴盛。相比之下,周朝文人也不算少,但是出名的诗词就很少了。这与周朝重武而不重文,重实用不重文采有关。
几人诗作读罢,稳坐上位的卢祭酒与李员外郎都只是点点头而已,看来没有什么中意之作。正在这时,几名宫装仕女围着一位遮了面容的少女向亭子的方向走来,从身形上来看,那少女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行女人袅袅婷婷走向遮着纱帐的亭子,坐在首座的几人也站起来行礼,包括卢祭酒和李员外郎在内。
待几人在亭中坐定,有小厮靠近,向一位仕女说了几句,大概是交代今日诗会的主题。仕女返回后不久,便拿着一张宣纸出来,交于小厮。那小厮愣了一下,小心拿着跑回将纸张交给卢祭酒。卢祭酒看了几眼,慢慢放下纸张,摇头晃脑地不断念叨,忽然又睁开眼,向李员外郎说道:“好诗!好诗啊!”
李员外郎接过,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也是说着好诗。众人好奇,渐渐向中间亭子围过去,李员外郎站起身读起来:“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众人先是交头接耳相互琢磨了一下,然后也纷纷附和好诗。
武进倒也是觉得此诗不错,朗朗上口不说,对夏日的描写更是写实。只是,这“流莺”一词的潜意思可不怎么好啊。李员外郎正在为好诗激动,目光扫视全场的时候却发现武进似乎是在欣赏诗作,便以为武进被好诗引发了诗兴,就有引玉之意,大声道:“可否请武太保也作诗一首?”
“武太保?是谁?”不知是哪位士子问道,这一问便坏了事。
“武太保?难道是最近圣眷正浓的检校司司丞武进?他也来了诗会?”有惊讶的。
“那还能有谁,现在朝廷的大员中就这一位武姓,听说只是及冠之年,却已经是太子太保、骠骑大将军了。”有羡慕的。
“那定是才华横溢之人,方能在此年纪就得高位。”有猜测的。
“我看未必,也许只是狡黠谄媚之辈,毫无文华。”有嫉妒恨的。
“你小声点,难道不知道检校司是做什么的?”有识时务的。
“再有权势还能堵住读书人的悠悠之口么!怕个甚!”有死硬的。
武进皱起了眉,这首诗觉得很熟悉,应该是前世听过,但是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在哪看过,是谁写的。但是看着这些文人的兴奋,觉得又不是,要是之前朝代的早就被人揭穿了吧。可是五代的诗歌,他真的不熟,拢共就认识那么几个政治人物,现在差不多都接上头了。
要是后代的诗歌呢?武进心里一惊,向亭子看过去却只见一层白沙,沙后几个隐约的身影却再看不出什么。总不能走过去揭直接揭帘子吧,迎面来的有可能是一顿责骂,这名声也就在这毁了。
正在思想这斗争呢,李员外郎的又一声问话倒是点醒了他。不妨也来一首后世的诗歌,要是那人也同样来自后世,那便对上暗号了。
武进轻轻嗓子,对着李员外郎说:“既然李师抬爱,那进也赋诗词一首。如果不入眼,还请各位不要介怀。”说着向在场的士子做了个罗圈揖。在场士子都是读书人,礼节上都非常在意,看武进礼节妥当,也纷纷回礼。之前几个惊讶、羡慕的士子更是兴奋,大叫着:“且听武太保大作!诸位莫要喧哗!”其不知喧哗的只有他们几人而已。
武进顿了顿,略作思考便脱口而出:“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刚刚念完,临近书案的士子已经用狂草体将诗句写了下来,然后众人围观、传阅。武进剽窃的是宋代苏轼的一首词,大文豪的词,那边的人儿不会不识货的。
卢祭酒听罢,又闭上了眼睛在那摇头晃脑,待士子将书写的文稿递给他后,又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瞪着书写的士子说:“乱涂乱画,丢人现眼,回去抄书十遍。”那书写的士子一脸的酸苦相待在原地。武进呵呵一笑,走到桌案前,用瘦金体再写了一遍。这回李员外郎亲自走到桌案旁看着,夸了一句:“好字!武太保写的好字!就是这字体看起来如同老叟,太保尚是少年人何以心境如此练达?”武进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一幅字写罢,在现场诸位士子间传看。待卢祭酒看过后,那亭子中的仕女竟走过来要过了宣纸拿进了亭子纱帘之后。片刻后仕女拿着一张宣纸走出,却不是刚才武进所写那张。李员外郎亲自接过,与卢祭酒一起看起来,随后大声宣读:“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今日佳作不断,佳作不断啊!”李员外郎显得非常兴奋,说话底气越来越足。
众士子面面相觑后又把视线都投望向了武进。武进挠头啊,要真是后世人穿越过来的,你看了诗再给个信号不就好了吗,这怎么还来?还有,你们这些读书人都看我作甚?难道要我这个骠骑大将军还给你们表演写诗?犯得着吗我!
既然已经被推上了绝壁,那就像阿耶说的,就年少轻狂一把吧!武进心里唱着:我还是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从容走到桌案,旁边自有士子帮着磨好了墨,他便提笔写道:“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柳阴中野径斜。水满有时观下鹜,草深无处不鸣蛙。锋龙已过头番笋,木笔犹开第一花。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茶。”这是南宋诗人陆游晚年所作,为诗人表达志士空老,报国无成的诗。武进记得的诗确实不多,描写夏日的就更不多了。什么老来不得志,什么报国无门,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有毛就不算秃吧。
扔笔大笑而行,身后护卫紧紧跟上,只留下现场众人惊呆一地,不知为何又不知该如何。李员外郎拿起纸稿,手却抖了起来,只是这一纸的行草就已经花了眼。武进的行草并不迷二王(王羲之、王献之),前世却独好董其昌的行草,一手漂亮的行草那是十几年不断磨炼的结果。李员外郎口中叨念:“丰采姿神,丰采姿神呐!”
卢祭酒等不及,自己从亭子里走了出来,在李员外郎身侧伸头观看,看着看着下巴上的花白胡子抖了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李员外郎终于回过神来,刚刚转头就被身侧的卢祭酒的表情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将宣纸递给卢祭酒,才想起来转头找武进,却已经不见他的人影。李员外郎摇着头,说:“武太保果然身具华采,单这一手好字便已经技惊四座了。只是,诗怎么看起来像老人家写的悲伤感怀之作呢?再说这大笑离去又更不像诗里心态,无法解释,怕真是少年得意罢!”
卢祭酒这时也缓过神来,说道:“武太保大才,诗词之道从此诗可见已臻大道。还有这书法,与二王不同,却飘然若仙,这等功力,怎可能是个少年人所书,偏又是在你我二人面前写就,偏偏就是他写的。这人是个谜啊,难怪能得圣人眷顾,实是文华璀璨,不可多得!”
亭中仕女早已在场边等待,见两位文坛人物都是如此评价,更是捉急。连忙施礼后从老人家手里拿过,或者应该说是抢过诗稿便急急送进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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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范科亲自查案,锦玉恰逢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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