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郭老大出自邢州尧山望族家庭,七岁起便寄居姑父郭威家,世人揣测为柴氏衰落,但实际上其父柴守礼共有五子,长子名字无考,次子曰茂,三子曰荣、四子曰华、五子曰贵,另育有三女,其家庭不算大贵也是十分富庶。
唐末乱世,作为富家公子的柴守礼,在府外包养了一个侍妾,正是这个侍妾诞育了柴荣,也就是现在的圣人郭荣。七岁时,柴荣母亲病逝,柴家宗室却拒绝接纳外室妾生的柴荣,柴守礼也无心关爱,只有柴荣的姑母不忍血亲离散,遂将柴荣留在身边抚育,就是后来先帝郭威原配夫人柴皇后。丧母之痛加上宗族的抛弃,柴荣比同龄更“谨慎笃厚”,十余岁便将郭威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外出贩运茶叶补贴用度。
郭威长子郭侗晚柴荣五年出生,柴荣到郭威家时郭侗已两岁,郭威正值壮年且有子嗣,也就没有考虑收养柴荣为义子。后来郭威受到牵连遭贬黜,柴夫人都不离不弃随侍,是郭威最为可靠的依靠。考虑到柴皇后多年未育,柴荣悉心陪伴抚慰情绪,其生父柴守礼也从未曾探望亲情断绝,才准许柴皇后将柴荣收为义子。
柴荣随郭威驱逐契丹建立后汉,郭威被任命邺都留守兼天雄军节度使,柴荣则任天雄牙内指挥使等职。可惜,后汉隐帝刘承佑弑杀功臣,郭威以“清君侧”征讨刘承佑,柴荣坐镇邺城供应粮饷,郭威军事取胜报仇雪恨,但郭威与柴荣家眷在这次劫难中惨遭屠灭,婴孺无免者。遭受戕害的人中就有柴皇后。
广顺元年正月,郭威正式称帝建立后周,按照血缘晋国长公主最近,郭威与张永德之父张颖私交甚笃,郭威起兵时张永德阻止潞州常遇,张永德受到郭威器重,先后任左卫将军、殿前都指挥使等职,与郭威朝夕相处声威日隆,柴荣被册封为澶州刺史,虽有皇子之名却远离中枢。
郭威虽挚爱柴皇后,却未脱离封建血亲观念,张永德比柴荣小7岁,军界声威略胜柴荣,但后周需要治国方略,止兵罢战与民休养生息,柴荣更能应对复杂局势,调整开封城禁军布防,避免皇权交替动荡,遏制后周内部分裂与外部军事干预。
柴守礼除赋予柴荣生命,幼年时未尽养育之恩,青年时未留关怀之情,三十余年间亲情淡漠隔阂,早已难成父子。反观郭威陪伴柴荣成长,在成年后又委以重任,甚至将其封为皇子最终成为储君承继皇位。
成为新君后,碍于礼教郭荣唯一能尊崇为父的只有先帝郭威。至于对生父柴守礼,其实也早有先例可以追封爵位甚至名分,但是柴守礼品行不端,其诸位兄弟也都顽劣不堪,给予尊号容易让柴氏觊觎皇权。因此,郭荣于公于私不见生父柴守礼都是当时最佳的选择。
虽一直未与生父见面,但亲缘之事在民间早已人尽皆知。郭荣虽不愿再徒增谈资,却对生父也不亏待,在官职和财货上均给与赏赐,柴守礼作为皇帝生父,朝臣家眷皆逢迎附和。
郭荣的考虑是对的,尽管没有正式的封赏爵位,柴守礼还是仗着郭荣的势在西京横行无忌。王溥、汪晏、王彦超、韩令坤等将相,皆有父在西京,与守礼朝夕往来,惟意所为,西京人多畏避之,号“十阿父”。
正是这些阿父做出了当街杀人的祸事,以至于苦主至太守府以死鸣冤,府尹不敢审断只好将案情呈报给左仆射范质,希望能得圣意。
郭老大知道此事也头疼,照国法处以刑罚他恐人说他不义,不处理却又难掩悠悠众口。还是尚在病中的符皇后提出可以让小武去西京处理此事,既是远亲,适当转圜也不会被人诟病;武进也聪慧,交办的事情从来都很妥帖,定可以解圣人之忧。近来小武也常来皇宫教导宗训孩儿习练文武,现在《弟子规》、《三字经》都已会背诵,孩儿也更加知礼。
符皇后还劝解道:“知陛下是气小武未提亲征之事,还有劝谏施政应缓行。可小武对我们夫妻从无二心,就是陛下南征的钱粮也是他帮助筹集的。听说为了能海上进兵,自家掏了十万贯建了巨舰,算一算这样的臣子陛下也就只有小武一人而已。其他人都是等着陛下赏赐,鲜有拿着自家的资财为陛下尽忠之人。”
圣人道:“皇后说的有理。小武确实忠心,不但勇武也颇有才干,为人也谨慎,从不给朕惹麻烦。可就是不懂朕要统一中原的心意,该表态的时候总是要留一步。”
“自古妇人不干政,妾身也不愿违例。之所以和陛下说起还是因为小武他不单是陛下的臣子,也是亲戚。妾身居于宫中闭塞寡闻,未听说小武仪仗亲缘图得什么好处,反倒是对陛下诏令遵从不二。听说在军器监时饱受非议,还被大臣弹劾;检校司时受人孤立,处处遭到排挤;币法司时夜夜不眠追踪凶徒。后来在神机军与普通士卒一样垒土筑屋,受了不少罪。像这样的亲族,陛下还要期待他如何呢?”
“小武确实为朕、为朝廷做了许多,朕都知道。现在国力虽强些,但是离统一天下尚远,而朕又实在等不及徐徐图之。朕只望有生之年能够实现先皇的理想,世间息兵止戈,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皇后之言朕会深思,也不会忘了小武之功,当放心安养。”
两日后,圣人召见武进,予其特使职务赴西京巡查公干。
走前武进特意去了冯府告别,也受了老师的点化,这才回家再与老武商量。第二日一早,武进便向父母亲和妻子辞别,与铁卫等一众护卫出发了。途中与军中一哨精兵会合,每人两匹良驹轮换坐骑一路向西京奔去。
后梁政权取代唐朝之后,便以首都开封为东都,以陪都洛阳为西都,而后虽有后唐政权再度以长安为西都,但取代后唐的后晋、后汉、后周则先后把位于南北大运河枢纽的开封当作首都,并称其为“东京”或“京都”,相对的“西京”则被安排给了洛阳。
京都距离西京行官道约有三百余里,往返快马至少需要三日,单程基本上接近两天。武进忙于尽早到达,只带了护卫军和一哨精兵乘快马赶路,一行人一日又半便已至西京,傍晚时分过外城郭,经小市时寻了一处简单用饭和停歇后便连夜从青阳门入城。入城时遇到值守军兵非要查验令牌,耽搁了一会才入城直奔府尹衙门去了。路途中经过太庙,夜晚中太庙仍有灯火,但稀疏单薄。转路入铜驼巷,直行不远便到了衙署。
衙署大门尚未关闭,铁卫上前敲响门上铜环,向应声而来的衙兵递上名帖后门前等待。武进与随来的兵士都未下马,等待着衙署官员拜见。
不到一刻,衙署内一阵步行声响传出,有十余人自正堂中走出,居中最前一人着浅绯官袍,束金带,要上十銙,应是西都府尹。其身侧左右各有一人均着深绿官袍,银带九銙应是长史、司马。
几人快步疾行至马前躬身行礼,武进在此时方由铁卫搀扶下马,身后护卫和精兵两百人随着一起跳下马,手持强弩在衙署两侧警戒。两百人同时整齐下马,地面微抖,武进面前的几名官员也骇然一惊。
武进拱手笑道:“这群杀汉随我战场上久了,习惯了军中做派,惊了府尹和诸位同僚,实在过意不去。”
几人讪笑着回礼道:“无妨,无妨!”
武进向浅绯袍官员问:“敢问可是朱府尹?”
府尹答:“回武太保话,下官正是西都府尹朱明定。”
武进笑道:“明定兄啊,早已耳闻大名,今日才得见真容哦!左仆射在本官临行前特意提起与你同窗之谊,让进十分羡慕!”
“不敢得太保之慕!左仆射近来可好?”
“忙于国事,日渐操劳,但精神旺盛。前一日见面时闲谈还提到明定兄了。”
“不敢左仆射惦记。”
“明定兄,这二位同僚是?”
“忘了给太保介绍,恕罪恕罪!这位是司马郑言之,乃是吏部员外郎郑谦生家二郎;这位是长史王安瑞,乃是当朝宰相王溥之侄。”
“哦,言之兄、安瑞兄。几位当知我来西都的差使了吧?”
“昨日便有给使传话,让我等配合太保巡查。该如何做就等太保示下了。”
“那我们进衙署一叙吧。”
“请!”
“请!”
衙署后堂,几人落座,铁卫手按刀柄守在武进身后一步距离。
“其实几位都知道,进此来其实为的是阿父之事。但是此事不能说得太清楚,重点也不可落于此,我当巡查西都各级衙署、役所,寻访百姓问及政、商、民生之事。当然,这些都是官面上的事,既要有名义,也要有实情。至于刚才说的那件事,要在履行职责之间找一个适合的时间点去办,再有结论方算恰当。几位明白我之本意吧?”武进说。
“当然,太保需要什么,我等必会全力配合什么。”朱府尹答。
“那就感谢诸位同僚了,本使能否向圣人交差可就仰仗诸位了。”
“太保客气,这都是本分,无需言谢。”
“好!那就这样办,几位帮我参详可否。”
几人谈话相互告辞时已近亥时,武进一天都在疾行也是累了,便欲告辞。朱府尹却不肯,坚持要武进住在衙署别院,说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和侍女,但请太保不要嫌弃。武进知道他的心思,便说护卫百多人住在别院拥挤不说,还会添麻烦。武家在此也有产业,再说夫人爱食醋,还是规矩住在自家处比较好。
已经如此说了,朱府尹也不好强求,只是笑说太保这从一品大员竟然惧内,真是想不到。
话说到这关系便已经建立起来,武进自然也打趣着自嘲一番,就要告辞。走了几步,武进拉过一起陪着的府尹小声说:“圣人对今次之事的经办不大满意,明定兄当有所表现才好。这几日就不用陪着本使,却要留意有心之人。”
“听太保吩咐。”
“好,那我便回去了。明日让王长史陪同就好。”
“当然,当然。”
当夜,武进在护卫和精兵护佑下进承福坊武家别院。管家一早就已收拾停当,就等少主家来。武进由铁卫陪着住进了中院偏房,正房只是燃灯却空着,亲卫副长秦夺则守在正房门外。护卫和精兵分作四组,每组有明暗哨各二十人,环绕别院换班守卫。
一夜无事,直到天亮鸡鸣。
武进早起后在院子里打了几趟长拳,又练了一会刀、棒,这才擦洗一番准备吃早饭。见武进从屋中穿戴整齐出来,管家便让仆从取早饭,秦夺不放心也一同去了。武进早晨喜欢喝粥,尤其是素粥,早上只有这碗热粥下腹才觉得还魂,所以曾戏虐称为“还魂粥”。军中与武进熟识同袍都知道他这个爱好,早上不见大帅时便会猜测是不是正在“还魂”,武进听人说后也大笑不已。
两碗清粥,一个鸡蛋,一碟用细盐拌了的绿菜便是早餐。见管家将吃食准备的差多了,便喊铁卫和秦夺一起坐下来吃早饭。铁卫随武进几年,面皮功夫见涨,大剌剌坐下来慢条斯理剥着鸡蛋,就着小菜和素粥吃起来。秦夺总是不好意思,干脆站着单手持粥碗哐当一下就把一碗热粥倒进嘴里,也没见他有怎么吞咽粥便已经下肚了。武进站起将他按在座位上,亲自剥了一颗鸡蛋放在粥碗里让他吃了,他也只是嘿嘿笑着。
“秦夺,昨夜又是一夜没睡吧?倒是小卫这个没心没肺的憨货打了一宿鼾声。你是最早一批跟随我的老兵里最年轻的。当年你刚二十一岁,现在也不过二十六。也不能一直守着我,最近也想着找个合适的官职安排你,想不想去军中历练?”
“大帅,还是让俺跟着你吧。你是咱神机军的主心骨,你好袍泽们才有盼头。俺兄长说要是你少了一根汗毛就要打死俺。”
“你哥秦刚那个杀才,在武家堡倒是逍遥了,前些日子贺掌柜来信说他带着六百骑探路遇到契丹千骑队,仗着重甲和强弩的优势就敢正面对敌。一战虽覆没敌千人,但也自伤了百来号。结果功没立成,倒被四哥关了五日禁闭,放出来哭得像个满月的娃。就这样的咱堡子里还有好几个,把四哥愁的不行,还让我找时间去教训这些杀才呢。”
“啊?大帅,俺兄长没事吧?”秦夺的屁股像是被石凳烫到一样腾地站了起来。
武进压手示意他先坐下来,然后说:“没事。其他弟兄也多是轻伤,咱武家的重甲不是吹出来的。看你那样,是羡慕上了吧。等这次回去先领个折冲都尉的军职,然后去找八哥,从南唐给我带一批人出来。”
“哪能不羡慕,咱武家的重甲一年才能制出六七十副来,其他各军都放出风来说只要能让给他们,就按重甲的重量换成黄金也行。咱军里能穿上重甲的,都是排名靠前的好手,我还差一些。大帅,您刚才说的是去南唐?”
“对。就在淮南一处隐蔽之所,大约有四五千人,带到辽东安排进正在修建的徐家堡。我和四哥说了,就由你负责整训,再给你派三百老兵,一年时间定要把这批人调教出来。”
“大帅,那些南唐人能用吗?”
“这些人在南唐已经是见光死的人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去了辽东还有一条活路。这些都是青壮,他们可是穿着纸甲拿着农具就打赢了咱大周府兵,当时有七千人,后来被禁军和南唐军围剿了两月折损了一批。这样还余下这么多,应该是可造之兵。”
“大帅说的是白甲军?”
“嗯,就是他们。”
“白甲军不是被灭了吗?”
“净说废话,要是灭了还用你去?你会招魂呀?”铁卫忍不住插话。
“你说的才是废话呢!俺听大帅的,回去领了军职就去找八哥。”
“秦夺这点就是好,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小卫,你最近可是老耍小聪明,你兄长来信都不和我说?”
“大帅,兄长来信让我去给他帮忙,我这不是舍不得您这边么。我走了谁鞍前马后照顾您呀?”
“少来,你小子晚上着的比我还快,还得我给你盖被子,也不知道咱俩谁是大帅。”
铁卫憨笑,端着粥碗蹲一边喝去了。
“秦夺,走之前你得和铁卫打一场,上次揍了他还说不服,这得有一段时间见不着了,不得狠揍他一顿长长记性?记得,别让舒香和孩子认不出来就行。”
“得嘞!”秦夺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
“兄长,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亲卫队里我就打不过他一人,你偏让他来揍我!”铁卫端着粥碗委屈。
“谁让你瞎插话来着,嘴贱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喝粥,再也不说话了!”铁卫把脸埋进粥碗里呼噜呼噜喝起粥来。
“哈哈哈……”武进和秦夺一起笑起来。
第二日一早,在百人护卫下,太子太保、骠骑大将军武进带着仪仗一路来到官署,府尹、司马、长史率干吏数十人在门前隆重迎接。进入衙署,武进向众人宣读圣人诏书,各级官吏、衙兵均跪倒听宣。诏书文辞考究但十分绕口,大意是对诸位干吏的辛苦工作表示肯定,希望再接再厉更创辉煌。同时宣布了武进为特使巡查和督导西都的各项工作,希望大力配合,尤其是刑事、治安方面,要实事求是进行督导以保证西都百姓安居乐业。
宣读完毕,众人再拜倒谢恩。
分主次在大堂落座。武进向朱府尹问了问西都的治安情况,城内守卫兵卒的排布,以及百姓民生。朱府尹虽谨慎对答,倒也是对所辖地各方面情况如数家珍,看来政务还算勤勉。又问了司马和长史一些工作情况,初步还算满意。
对于余下几日需要安排在西都各处视察的政令、治安、营商、百姓市井之地的工作计划,武进也由着朱府尹的意见来,但是嘱托府尹要查看实际情况,不得提前摆布。府尹得令亲自去部署,特请司马带府中护卫为太保引路。武进对府尹连夜安排路线的工作效率很满意,便在王司马的陪同下去各处参观了。
早武进出门前两个时辰,天还未亮,武家别院侧门就悄悄溜出了几个平民打扮的人,很快便分头离开,消失在附近街道拐角。清晨,街上人流逐渐多起来,一些经营早点的摊贩已经在高声售卖冒着热气的胡饼、馎饦,在武家走出的几人也随着街市上的人流而动,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视察了一日,在现场办公提了些意见和建议,武进对西都良好的治安和营商环境给与了较高的评价。路过旺市见到了武家的店铺,武特使还特意进去问了问收成,掌柜的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溜溜地走了一天,也倍感劳累了,特使便令暂停巡查,由护卫送回了别院寓所休息。司马则带着下属回了衙署找府尹汇报一天的工作成绩和特使提出的意见、建议去了。
回到别院,武进照常由铁卫陪着吃饭,吃食也和平日里吃的一样简单,还是两菜一汤。吃过晚饭,开始批阅铁卫送来的一堆公文。有检校司分部送来的案卷,也有币法司送来的市场货币使用情况的调查,还有神机军在本地招收考核新兵的资料。
等天色摸黑时,铁卫又引进来几人,都是检校司在当地负责情报的隐秘人员,来向武进汇报新捕获的本地有价值的情报。谈了许久,才送走了这批人,武进接着将安排武家在各地商号一些具体事务写成密文,还有给辽东岛上基地、堡垒负责人的密信,由铁卫用信鸽带走后才回去休息。
当夜休息处却换成了正房,这一晚却是偏房燃着灯。秦夺还是整夜在门前值守,比昨日只多了一个炭盆和一小壶烧酒。其他护卫仍分作几班,持强弩分明暗哨守护着庭院。
第二日,武进仍按照府尹的安排进行巡视工作,接近黄昏时又如昨日一样返回别院用餐、工作、休息。
第三日白天如同前两日一样,只是晚上回到别院就见到了一直等着他回来的的几人,正是几天前混入人群的暗探。几人隐秘行踪就是为了追查柴阿父闹事杀人方面的线索,带回了当时一些目击者的讲述,汇总后基本还原了当时情况。
“闹市杀人事件”据柴阿父自述起因是他饮酒后在街上遇人突然冲撞,以为是有人行刺,所以慌忙中抽出护卫佩刀砍杀了来人。
据调查,当时柴阿父身侧有两人相扶同行,还有多名随从和护卫。正在街上行走,途经一条热闹街市与人发生冲突,随后被护卫隔开,柴阿父突然抽出护卫佩刀捅死了冲突方一人。发生冲突的那条街道约有半里长、两丈宽,两侧都是经营茶楼和酒肆的小商家,当时有上百人目击,之后更有数百人闻讯围观。
调查目击者后,得到信息大致相同,汇总后有几个疑点:
第一,柴父及搀扶同行之人均饮酒,且已行走不稳,距离身后跟随马车也不过二十余丈距离。当时为何不乘座马车的原因不详。
第二,护卫当时十分警惕,一直沿着街道两侧看护行走,护卫也都是府兵出身,提防有人接近或擒拿住冲撞之人实在不在话下。
第三,与柴阿父冲突之人只是冲撞,并未接近柴阿父,为何夺刀刺杀理由不明。且当时阿父已有八九分醉意,行走尚且不便,如何能夺刀再杀人实在匪夷所思。
第四,死者出身市井,不可能不知阿父身份,就算是讨债也至于当街冲撞带着刀枪等武器的随从和护卫,当时阿父身侧仅护卫就有十余人之多。
第五,未时一刻出事,当时便有几十人围拢喧哗;衙署衙兵在二刻时已将死者抬回仵作处验尸,不到三刻钟便有结论为刺伤死亡。当日死者便火化下葬,其效率实在超乎寻常,完全不符合民俗礼制。
第六,而不到申时一刻便有家属击鼓鸣冤,且随着来衙府之人竟有几十人。死者住所据衙府不近,从事发到得到消息再到围堵衙府都在两个小时内办到,如此效率实在是过于刻意,不能不让人认为是早有准备。
第七、有目击者说死者是旁侧酒肆中突然窜出,而其手中似乎持有短棒样物,而有的目击者却称从未见倒地死者手中有何物件,当事护卫也难以明确。据当时几名护卫叙述,冲撞的男子似乎也是踉跄前行,快接近路中央位置的柴守礼和两个客人前就被护卫推开,之后便倒在地上,转息间就没了生息。这与柴阿父的讲述内容不符,甚至没有夺刀刺死这一环节。
武进分析总结后结论如下:
其一,柴守礼其虽横行西都却不会半点武艺,也从不佩带兵器。一击即致人当场死亡可能性极低,且饮酒后脚步踉跄,可能性更小。
其二,柴乃皇帝生父,护卫武艺不低,被不会武技之人瞬间夺刀有些说不过去;
其三,柴守礼横行西京数年是妇孺皆知之事,且经常与“十阿父”结伴同行,别说西京城普通民众,就算放眼整个后周政权,因琐事挑衅皇帝生父目的不会简单,必有政治原因;
其四,该男子行走踉跄但却快速,且行进方向直指路中几人却毫无偏离,说明不可能是醉酒之人,而手中的物件若是兵器则足可说明事出有因。
其五,护卫仅仅推搡其人便死亡完全不和逻辑,其中怕是另有原因。当时阿父酒醉至事发第二日方醒,其所属内容不见得就是当日经历。
其六,该事发生后立即有几十人大喊杀人又试图抵近查看,官府衙兵却也马上来到了现场维持秩序,其间巧合太多;
其七,推人护卫和死者手中物件均随着现场喧闹离奇消失,无法排除护卫与人勾结或有人故意做了手脚。
其八,死者家属不要补偿只报官要求严惩,且该消息竟早于朱府尹呈报传至郭老大耳中,更说明这件事背后有必有政治因素。
针对以上情况,武进安排检校司暗探对柴府、西都衙署、事发街道、武家别院周边等几处进行监视,还安排人员按照现场目击描述画出的多幅画像隐秘寻找相关人员,查找踪迹集中在赌场、勾栏、教坊、酒肆、茶馆等人流集中的消费场所。
铁卫和秦夺都询问武进安排的原因,武进则笑而不答,只说再等两天差不多便能有结果。
两天后竟然被武进说中,派出人员果然在一处赌场找到了一个当时参与喊话的人,秘捕后审讯得知事件真的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这些人也是有人出钱雇佣。随着各方面关联人不少都被找出来,这一事件的背后政治因素也逐渐清晰。
虽然暗中策划和操办此事的人十分小心,也无法查证身份,但此事应该是借阿父杀人之名向圣人发难已经确认。至于此事该如何收场并不是武进的差事,只是将情况如实汇报即可。
武进分析,此事依照国法惩治并非难事,但此案“十阿父”牵涉其中,以郭荣与柴守礼的关系及“十阿父”背后的当权朝臣背景,惩治“十阿父”伤及忠臣良将,若不惩治会被骂做“罔顾国法”,郭老大无论如何选择都有损失。
案子算是有了着落,武进又到衙府将三个主事的人从头到脚敲打了一遍,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消耗在这些大族的狗腿子身上,只是要让其明白这次又是白费心机即可。
柴守礼听武进派去的管事讲了调查结果后很是高兴,特意让人来找武进希望能见一面。这个面武进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见,一旦见了问起圣人的事情说不说都不对,不能跳这个坑。修书一封说了些客气话算是道别,说自己接到军令马上就要返回大营,误期会受军法责罚便不去拜见,就将给柴老爷子准备的一份大礼呈上表达心意。这份大礼就是——麻将,相信十阿父学会后对出门行乐的事兴趣就会少了很多。
这是武进出门前特意找人制作的,就是为了让闲着无聊干坏事的阿父们能有个消遣精力的营生。不用担心不会玩,不近附带着详细的图文说明,武进还特意培训了西都的掌柜,让他带着银钱一定要包教包会。果然,此后十阿父沉迷于“垒长城”事业,再也没有当街杀人的事再传出。
据此,对此案调查基本确定,武进上疏将相关证据一并呈送郭老大,建议他在见到相关证据后仍将此案搁置,以目前的情形不发声便是最有益,至于对错不如就任后世评说去吧。
交了这项工作,武进却不认为此案已经结束,又带人返回京都查访与西都衙署有关人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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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阿父为祸长安,另辟蹊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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