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姚浩然的语音，万姿是第二天一早才看到的，小别胜新婚，陆景明一晚上没做人，把她折腾得够呛，手机是什么？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陆景明在楼下做好早饭端上来，依然是认错积极，坚决不改。

    今天的早餐是小馄饨，还是上次陆景明走之前包的，玉白的瓷碗中，海鲜小馄饨一颗颗晶莹剔透，漂亮极了。

    万姿一边吃小馄饨，一边听语音。

    姚浩然一口气发了三十多条语音，感慨多，哀求……也多。

    他提到了很多事，有第一次找万姿提议合作，两人一拍即合，有第一次找办公室，办执照时在烈日下跑了很多趟，也有两人为了拿下季齐那个订单，双双付出的努力。

    那些所有的，大部分是陆景明都不知道的，独属于他们的创业故事。

    陆景明看见万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忍，和无穷尽的伤感。

    姚浩然这招挺狠的，他知道万姿心软，她就像海边的贝壳，外表有坚硬的壳，但内心依旧柔软。

    陆景明让万姿自己想，自己收起小瓷碗去洗，洗了手上楼，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熨烫。

    今天休息一天，他约好了回母亲家吃中饭，带上万姿和季齐，赴迟到的约。

    屋子里只有熨烫机轻微的嘶嘶水声，还有姚浩然最后语音中的哀求，余音未了。

    听完了，万姿上楼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

    她躺下来看着在床边熨烫衣服的陆景明，用脚趾头去拨弄他的膝盖弯，陆景明回头看她，眼睛里都是笑意。

    “你怎么想？姚浩然肯定还会再找你的，他现在觉得把“万燃”给你也比卖掉强。”

    “但你也听他说了，那笔订单麻烦很大，孔老板惯会拖延，这种事一拖，官司打个一年半载，甚至两三年都很正常，你们却必须要先赔偿甲方。”

    陆景明想了想，加了一句，“还有个百分之三十股份的何家，姚浩然能做主的，不过就是他那百分之七十而已。”

    万姿缩回脚，笑着：“你说对了，所以，我不会要。”

    02

    她侧躺着，脑袋枕在手臂弯处，人还有些慵懒，但眉宇间的锋利，已经探了出来。

    美人如猫，更如狐。

    “关于“万燃”我尽过力，所以没有遗憾，就不必再收入囊中了，有何家人的地方，就有无穷尽的麻烦，我这人最讨厌麻烦了。”

    万姿是念旧，但不是没脑子，在“万燃”的那五个多月里，她做得很不开心，事事被掣肘，到处无可奈何，轻重不得，毫不自由。

    从她离开开始，她就割断了对“万燃”的感情，管它哪个万，哪个燃，都和她没关系了。

    “所以，工作室我不会要，无论他怎么说。”万姿说，“我只要“凤来”，如果哪一天“凤来”没了，我就再做新的。”

    她回复了姚浩然，姚浩然显然等她的消息等了一夜，很快把电话打了过来。

    两人在电话里说了许久，姚浩然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万姿，不要说双手免费送上自己的股份了，如今的万姿，连“万燃”这两个字都不太想提。

    她对何家是发自肺腑的厌恶，哪怕是她最留口德的嫂子何泽琳，她也颇有微词。

    万姿在表哥情绪即将崩溃前挂了电话，挂得毫不犹豫，没有再纠缠。

    陆景明放下熨斗，过来和她亲吻，奖励她的明智和果断。

    在某方面，他们完全是同一种人，对过去不留恋，放手很快。

    他们对过去最大的牵挂，是彼此，其他的都无所谓。

    “你这次的印度之行怎么样？”万姿问陆景明，她下床熨衣服，这件事她做得比陆景明快多了。

    “还行……”陆景明露出了一个非常开心的笑容，“不仅仅是还行，而是很好。”

    是很好，很顺利，不但把自己那家公司成功推入市，还认识了好几个比较关键的当地官僚。

    甚至于搭桥认识了张文洋在孟买代理公司的高管，和那个印度裔华侨成了好朋友。

    和这个人成了朋友，就可以互通有无，好做事。

    03

    陆景明泡了壶茉莉花茶上来，就着一大早的晨光，和万姿缓语轻聊。

    “欢宴是社交牛症，那些怪里怪气的印度人哪怕是第一次见，他也能和别人聊得像许久不见的亲人一样，这本事真是太厉害了。”

    陆景明叹息，不自觉多说了一些关于许欢宴的事情。

    “他父亲在死之前那两年，身体不好，欢宴又被放到了分部，那些亲戚们为了夺权，做了很多很残忍的事。”

    “他在最后一刻返回总部，直接带着自己的两三个人开始改革，手段狠绝，听说大概有两年，他身上是随时带着枪的。”

    关于这段过去，陆景明是从朱梓琪嘴里听说的，据说有一次，许欢宴被叔叔的人追踪，半夜跑到朱梓琪的闺房，在床底下躲了一夜，才活下来。

    什么车祸，做空账，报假警，甚至到互殴，那两年都层出不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黑道死亡追杀令，欢宴就收到过三次，次次死里逃生。”

    陆景明叹了口气，“老许总口碑不错，就是坏在心慈手软，什么亲戚交情都放在身边，任他们做大，最后他死就死了，可许欢宴来肃清，差点把自己的命送上。”

    他和许欢宴聊得来，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原因，两个人都是被父辈坑惨了的儿子，看起来荣光，实则苦啊。

    万姿抖了抖衬衫，对着阳光展开，这是她给陆景明做的星月辉，黑色的，特别有气质。

    “他和你不同，你爸失误在商业决策，性格激进冒险，会亏本是迟早的事，人走了是意外，但用人上，你父亲还是没出现大问题的，老许总是用人出了大问题。”

    这也许才是许欢宴浪荡来去游戏人间的根源吧。

    他几乎见识过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有他自己的不信任。

    万姿给陆景明穿衣服，扣子一颗颗扣上，手指从衬衫下摆滑进去，在他身上弹琴。

    陆景明笑，捉她过来，两人抱着拥吻。

    谁在乎外面风雨，我们只要眼前人。

    04

    上午十点，季齐已经开车到了楼下，他们下楼一起出发。

    到达苏楠家，又看到了刚刚提到的朱梓琪和许欢宴，他们俩是另外被邀请的，苏楠把一场简单的家宴，搞得无比隆重。

    餐桌上铺了新的白底蓝花桌布，金边白骨瓷餐具闪闪发亮，就连桌子上的鲜花，都是刚摘下的，还带着晨露。

    而苏楠自己，则穿了一件暗红色天鹅绒旗袍，年过五旬，美丽大方。

    保姆阿姨在厨房帮忙，土豆炖牛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陆景明在这个家里看到了久违的勃勃生机，他去看母亲，母亲眼里是一派从容。

    “我离开你大舅那边了，先养养身体，等身体好一些，再去计划未来。”

    娘家的钱终于还清，她不用再给大弟弟当免费劳力，可以去仔细想想自己的未来，她想在暗地里帮帮儿子，去奔走捡起维系以前的人脉，看能否早日还清欠款。

    她去厨房洗水果，和儿子说着贴己话：“你这个女朋友的确有两手，没想到，朱梓琪也被她收服了。”

    隔着窗户的小院里，万姿和朱梓琪在看季齐铲土，季齐对院里的一丛玫瑰感兴趣，正在挖土研究。

    两个女人一边看一边说话，表情很自然熟悉。

    “昨天，朱梓琪给万姿介绍了一个剧组服装师，说希望以后能合作，算是还上次万姿救她的人情。”

    经过昨天的见面，两个女人终于不尴尬，能正常愉快地交谈了。

    陆景明解释，母子俩隔着窗户一边洗水果一边聊天。

    这套屋子里的人都各自待着，在院子里的三人在研究花草，在客厅的许欢宴在隔空处理公务，厨房里的阿姨在做饭，而陆家母子，也有了难得的亲子时光。

    他们都等着开饭，没有人会想到在不远处的同一个北京城，算计和陷害，再度迅速地卷土重来。

    05

    何泽慧遮遮掩掩进了咖啡厅，戴着硕大的墨镜，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半截鼻子和嘴。

    魏源放下手里的手机，“哟”了好大一声，笑得不行不行的。

    “你这是怎么了？才一天没见就这个样子，去做医美了？来来来，给哥哥我看看，是开了眼角还是去了眼袋啊？”

    何泽慧气得一把摘了眼镜：“你才去了眼袋，你一家都去了眼袋。”

    也没什么，她只是双眼红肿，眼睛比平时小了一大圈。

    魏源笑不可仰，哈哈哈让整个餐厅侧目。

    何泽慧赶紧再戴上墨镜，很不高兴却又不得不忍着，又开始软语哀求起了魏源。

    她是为“万燃”孔老板那笔订单来的，她想要魏源帮忙说和说和，放她一马。

    “万燃”不能倒，“万燃”倒了，她去喝西北风去啊？

    舒舒服服拿钱惯了，女皇帝做惯了，谁会去打工拿那三瓜俩枣，她不想吃苦。

    不想吃苦，受点气也就没什么了，她就来求魏源了。

    魏源两手一摊：“我也没办法，那是我老师给的订单，本来想着第一次和你们合作，如果好呢，就能有下次，这种订单我们随随便便就是一大把，谁知道……”

    他故作叹息，“谁知道你们这么不争气呢！”

    何泽慧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隐隐记得自己是传了所有改版图过去的，可是也不能肯定，她那时候太乱了，整个心思都在许欢宴身上。

    本来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些日子，她就更加是恨不得天天晒网了。

    想到许欢宴，何泽慧心里恨得牙痒痒，她眼珠子一转：“我有新消息，关于那个朱梓琪和陆景明的，你要不要听，也许对你有用……就算没用，恶心人总是可以的。”

    魏源端起咖啡喝，不动声色哦了一声：“你能有什么消息？”

    “我当然有，我昨晚看到的，不但看到了，我还去查了香港那边的八卦，这件事大概是什么样，也能猜到了。”

    何泽慧一拍桌子，“我告诉你，那个陆景明，其实是个瘾君子，吸毒的。”

    06

    魏源差点把咖啡喝到鼻子里去，他抽纸擦，左右看看，压低了嗓子：“你疯了，这种话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吗？”

    何泽慧也压低了嗓子：“我没骗你，是真的，去年陆景明去香港的时候，曾经被带去警局，尿检什么的都出了，说就是吸了毒，后来这件事被压了下来。”

    她挡着嘴，一脸得意，“我昨晚挖八卦新闻，挖了一夜才找到线索呢，绝对货真价实。”

    魏源凝神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给了个大拇指。

    何泽慧是昨天在许欢宴手机上看到一段谈话才起疑的，那是一段许欢宴和朱梓琪的谈话。

    许欢宴手机里聊天记录很多，出乎何泽慧意料之外，倒没几个撩的，大部分都在谈工作。

    他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开，除了寻欢作乐时，他很少在微信上和女人卿卿我我，毕竟大少爷还要工作。

    会关注到，是因为朱梓琪在许欢宴的好友列表里是置顶的，和陆景明几人并列，他们最近一次的聊天，就在前两天。

    朱梓琪说她见到万姿总是心虚的，自己曾做过伤害陆景明的事，对着人家女朋友，不忐忑是假的。

    许欢宴就说，不用心虚，万姿不知道，这件事过去了，没有任何人会拿出来说。

    何泽慧太好奇，就往上翻，翻来翻去翻到了去年的聊天记录，大概明白了。

    回家查八卦，翻墙查，一晚上扒拉，扒出了有用的东西。

    “你把东西都给我，我给老师，这件事可以做文章，就算不大闹，我们也可以小闹。”

    魏源笑着，两眼闪闪发光，这件事可太劲爆了，上次没防备，输到吐血，这次可不会了。

    吸毒？

    呵呵呵！

    陆景明这是找死。

    何泽慧不以为然：“你能怎么搞？那事是朱梓琪陷害的，陆景明又不是真的瘾君子。”

    魏源为她的蠢扼腕，“那不是更好吗？第一，谁管他是真是假，有尿检单，那就是真的，第二，朱梓琪和许欢宴是一伙的，这难道不是离间他们最好的时机吗？

    “这次，我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谁都别想逃掉。”

    他笑嘻嘻的，开心到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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