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北京一处小两居的房子里，何泽慧吃得很少，被何母好好说了一顿。

    “你这两天怎么吃得这么少？你看你都瘦了……”

    “瘦啥瘦啊，你也不看看我都胖了三十多斤了，哪有孕妇像我这样，还有两个多月才生呢，就胖成了猪。”

    何泽慧是个口不择言没脑子的，她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烦躁发泄。

    何母被顶得无话可说，小女儿从来都是这样，你说一句她顶三句，可偏偏何母还就吃她这一套。

    何母没再说什么，不吃就不吃吧，自从上周去找了许欢宴，然后许欢宴的律师反过头来找了她们后，何泽慧的胃口就不太好了。

    律师带过来的协议清清楚楚，还是那句话：孩子你要生，那就生吧，但生下来后，孩子留下，你滚蛋。

    这辈子不准再和许家有任何来往！

    给你五百万，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一分你都别想再多要。

    如果孩子不给许欢宴，要自己带，那也行，许欢宴一分钱不给，也不会认，你爱怎么办，随便。

    何泽慧勃然大怒，儿子可以给，但钱也太少了！

    许欢宴身价几十亿，一个儿子才五百万，当她是什么，她不干，她要更多。

    她提出五千万，一口咬死。

    然后……

    然后律师就失踪了，不再来了。

    许欢宴的电话也是如此，打不通，不接，好像人家压根就没在意这对母子的生死。

    何母其实早就动了心，五百万也行啊，有钱总比没钱好，孩子生下来还给许家，只要恢复恢复，谁知道小女儿生过孩子。毕竟才25岁，那么年轻，大可以再找男朋友再结婚，从头再来嘛。

    可她刚说出口，就被何泽慧骂了回去，何泽慧骂她头发长见识短，是个没用的老东西。

    “五百万在北京买房子都只能买五环外，你要五环外的房子干什么？当农民吗？”何泽慧冷笑，“他有几十亿，一个儿子只给五百万，他做梦！”

    何母看不懂，她说话不管用，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小女儿总不会错的，她这几年赚的钱，是她几辈子都赚不来的。

    那就听女儿的，准没错。

    02

    何母在厨房洗碗，这个小两居是精装修，一个月房租8千，花得她肉疼，但何泽慧喜欢，说什么东西都有，洗碗机都是现成的。

    她拧了一下消毒碗柜上的开关，嗡嗡嗡的运转声传来，何母听到了一声噼啪的响声。

    然后是一声尖叫，急促而仓惶。

    何母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扭头隔着玻璃门，看见了客厅的一切，毛骨悚然。

    四个高大的年轻人正拖着女儿往外走，何泽慧眼看着就要被拖出门了。

    何母尖叫着从厨房奔出来，她扑上去，有个男子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老太婆原地转了好几圈，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何泽慧吓得腿肚子抽筋，一个白眼往上翻，也晕了过去。

    她醒在一片黑暗中，等到回过神，她发现自己身下是软的，但眼前全黑，连窗户在哪她都不知道，伸手不见五指。

    她应该是在床上，何泽慧爬起来，到处去摸，摸来摸去，空落落。

    怎么回事？她在哪里？

    她记得有人说物业检查煤气表，她开了门，然后就突然闯进了四个大汉。

    入室抢劫？

    不……何泽慧很快明白了，她在床上跪着，喊了句：“欢宴？”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暗深深的沉默。

    何泽慧说不出的害怕，她带着哭腔：“欢宴，是你吗？你出来啊。”

    依然没有人理她，黑夜像一张大网，把她紧紧困在里面，时针滴答滴答，犹如水穿石。

    何泽慧有些慌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欢宴，我错了，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话，我错了，你想问什么，我都说。”

    依然没有人，她所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03

    自己家楼下，万姿下来，看到站在路边一脸哭相的何泽琳，皱了皱眉。

    “什么事？”她围紧了外套，快步走过去。

    “泽慧不见了，我妈说她是在家里被人掳走的，说跟许欢宴有关。万姿，你带我去见见许欢宴好不好？泽慧大着肚子呢。”

    何泽琳语无伦次，满脸焦急。

    万姿有些奇怪：“人失踪了你报警啊，找许欢宴干嘛？”

    何泽琳摇头，摇落了一脸的惊慌，她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不是，我妈说她们上周去找了许欢宴，那边的律师说给五百万，我妹要五千万才肯让出孩子，他们没谈拢。”

    这件事，万姿真不知道，她直接呆在了当场。

    我滴个乖乖，五千万一个小孩，何泽慧还真敢要，而且，她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她身上哪个零件值得当五千万孩子的妈？

    何母醒来后哇哇大哭，给大女儿打电话，报警什么都做了。

    可是……谁知道楼道门口的监控正好坏了，没人看到何泽慧是怎么走的。

    其它的监控摄像头，很神奇地都被干扰了，一片雪花，什么都看不见。

    前后两次，各三十秒，整体一分钟。

    然后

    ——人没了。

    谁都知道有鬼，但谁都没抓到有鬼的证据，这次，许欢宴让人看到了他鬼神莫测的手段。

    万姿想起之前陆景明说过：许哥这个人，你别看他嬉皮笑脸好像特风流的样子，他其实才是最可怕的。

    “万姿，我求求你，我妹妹大着肚子呢，许欢宴呢？我要见他。”何泽琳哭得梨花带雨。

    万姿默了默：“泽琳，我问你一件事，何泽慧除了要钱之外，是不是还做了什么？根据我对许欢宴的了解，如果单单只是要钱，他不会在乎的。”

    许欢宴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万姿见过的最挥金如土的人，要说他会为了区区五千万，就绑走何泽慧，万姿不信。

    何泽琳眼泪汪汪：“我不知道，我和她们这些日子没联系，我妈也说不知道。”

    04

    万姿没说话，她低头拨通了许欢宴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刚喂一声，何泽琳就哭着问：“许欢宴，我妹妹是不是在你那？”

    许欢宴咦了声，哈哈大笑，毫不否认：“对啊，我给她安排了一个高端产房，从怀孕到生孩子一条龙服务，足不出户，享尽荣华富贵。”

    何泽琳还想说什么，那边，许欢宴就直接驳了回来。

    “何泽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手里有你妹妹买凶杀人的证据，三天前周雪海边落水，就是何泽慧指使的，你要是去闹，我就把人证物证全部交上去，然后我们看看，是谁死得更快。”

    何泽琳张大了嘴，眼泪都被吓得缩了回去，万姿接过电话：“周雪的事真是她干的？”

    “对啊，这个蠢货，给的照片是周雪在万燃工作证上的照片，而且时间紧急，她用来转账的账户，也是她本人的，这是临时起意的谋杀。”

    万姿倒吸了口凉气，抬头怜悯地看了一眼何泽琳，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动作，手机递给她。

    何泽琳站不稳，头晕眼花，她喃喃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

    妹妹明明已经怀上了许欢宴的孩子，五百万也行啊，明明能过得很好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可是杀人啊！

    再蠢也不至于这样吧？

    小坏小恶什么都可以，顶多人家骂你心机婊。

    可杀人，这哪里是小坏小恶可以比的。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会接着往下查，人，你们就死了这份心，我不会再放出来了，我会找人看着她，照顾好她，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生下孩子以后呢？

    何泽琳想问，但又不敢，她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打得眼冒金星。

    许欢宴很快挂断了电话，何泽琳坐在路边，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里。

    万姿没有多陪她，她停了一会后上了楼，走得也是干脆利落。

    05

    何泽慧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她又哭又闹又求，但笼罩她的，依然是黑暗，牢不可破。

    她嗓子都喊哑了，也哭哑了，最后哭着沉沉睡去，然后被饿醒。

    胃里翻滚着的饥饿让她绝望地再度嘶喊起来，这回没有喊太久，屋内突然亮了灯。

    何泽慧吓得缩成一团，瞪着门口那个黑漆漆的身影，用了好几秒，视线适应了，才看出那就是许欢宴。

    他一身黑，黑衬衣黑长裤，除了镜片反光上的那点白光，整个人就像块墨。

    何泽慧想扑过去求饶，却不再敢动，这个全身上下阴森恐怖的许欢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欢宴……”她的眼泪鼻涕涌了出来，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大房间里，房间装修得不错，该有的东西都有，镜子，书桌，还有床，唯独没有的，是人气。

    “知道你被关了多久吗？”许欢宴笑了笑，“才一天，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不过24小时而已。”

    他抬手看看手表，“本来，如果你没有孩子，我是要饿你个五六天的，听说一个人的极限，只要有水，可以饿十天都不死的。”

    他声音温柔轻缓，耸了耸肩，“可惜，你肚子里有我的儿子，我怎么也要给儿子几分面子，对不对？”

    何泽慧牙齿开始打颤，她从没想过，许欢宴能可怕到这种地步。

    那些新闻里说他杀伐果断，但更多的关注点，还是在他的风流韵事上，许大少嘛，风流第一，完美情人的标杆。

    她以前隐隐感到过他好像不好惹，但她从未真正见过。

    喜怒无常？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喜怒无常不是正常的嘛？

    她如果有钱，也要耍够女王作风说一不二才可以。

    可是……这……怎么会这么可怕？

    “你看在……你就看在儿子的份上……放过我，放我回家吧？”何泽慧连话都说不完整，只知道打哆嗦。

    许欢宴斜斜倚在门上，挠了挠下巴：“行。”

    他答应得很爽快，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你就告诉我一件事，你背后有没有人，就可以了，说清楚了，我就放你回去，还给你想要的钱。”

    “谁让你有我的儿子呢，对吧？”

    06

    何泽慧缩了一下，她抬头去看许欢宴，既畏畏缩缩又认真仔细，显然在犹豫。

    许欢宴不说话，任凭她看，只是微笑着，却笑得无比瘆人。

    何泽慧四周看看，才发现她的左边就是窗户，却被盖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不透。

    没看到窗帘啊，怎么会一点光都不透呢？

    许欢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抬手不知道按动了哪里，窗户外面的两层窗帘升了起来，外面阳光乍泄。

    何泽慧扑到窗户前，推开窗户看到了外面的风景，心都凉了。

    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森林，森林尽头，还是森林。

    她回头看着许欢宴，就像见到了鬼……这是什么地方。

    “云峰山啊，你没听过？号称北京的北花园呢。”许欢宴嬉皮笑脸，“从这里看过去，五十里之内渺无人烟。怎么样？风景不错吧，我可是找了三天，才找到这块宝地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满面笑容，“你说，这个地方是不是很适合养胎？你在这里待到给我生下儿子再走，好不好？”

    “不要！”何泽慧尖叫，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全哑了，她开始咳，又咳出一脸的眼泪。

    “我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和我妈在一起，我说……我都说。”

    何泽慧呜呜哭着，她跌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形象全无。

    许欢宴很不耐烦，啧了一声，她马上收声，哽咽着看过去，看到他凑过来的脸，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戾气。

    何泽慧往床中间爬，吓得打了好几个嗝。

    “是朱小姐的弟弟，一个叫朱梓峰的人，他在大半年前找到我，说想跟我合作，他可以让我嫁给你，只要我听他的话。”

    何泽慧哭哭啼啼地，“过年去香港找你时，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后面的一切，都是他教我的。”

    包括怎么让自己怀孕，怎么在四个月后第一次逼宫，怎么躲开许欢宴的寻找，甚至于许欢宴的行踪，都是他提供的。

    还有陆景明那些“吸毒”的资料和照片，也是他弄到给何泽慧的。

    他才是真正的内线。

    “他说只要你有私生子，朱太太就不会把朱小姐嫁给你，又说只要你们不联手，朱家大权就会在他手里。”

    何泽慧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一般后悔：“包括这次推周雪下海，也是他怂恿的，都是他挑拨我干的，欢宴，这一切，都和我无关啊！”

    许欢宴沉默地听着，最后才轻声嘲讽了一句：“难为你了！”

    何泽慧说到口干舌燥，终于全部说完了。她眼睛都哭肿了，却看到许欢宴转身就走，连迟疑都没有。

    说好的放她回去呢？

    何泽慧费劲爬起来，要追上去。

    许欢宴好像突然想起来，站在门口扶着门把手，他回头粲然一笑。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和你说只要你坦白，我就会放了你……是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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