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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献策辽东

    中堂之内一片静谧,列班文武官员彼此呼吸可闻。

    公孙度闻言却并未恼怒,只是定定看着高旭。高家子的婉拒也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如若方才高旭对太守亲自抛出的郡府要职,表现出喜不自胜并欣然受之,也说明此子胸怀仅此而已。

    然而依照昨夜公孙康所述,以及今日亲眼目睹,单以高旭的心智及身手来论,显然区区贼曹掾史之位是屈才之举,而并非太守故意招揽人心的提携特进。

    若非受限于高旭年少青涩、威望不足,哪怕赏个门下督贼曹也不为过!

    观此少年心思之缜密,临机之果决,又岂是堪堪池中之物?待到他日时机成熟,此子说不得就将一飞冲天也未可知。

    既不能勉强,便结个善缘也好,一切且看将来吧!

    “原来你志在四方,不愿拘泥一隅,果然是任性少年,豪情千里!”公孙度不痛不痒点评一句,平静地为此事告一段落。

    他注意到了公孙康隐在其余人身后失落的表情,失之交臂固然会懊恼,然而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

    “晚生感激太守抬举器重,愿献一语浅薄之见于当下辽东时局,且作抛砖引玉,以博一笑尔。”

    公孙度此时心情尚佳,宽宥大度地展颜一笑,“既如此,且说来听听无妨。”

    允准出身低贱的山野少年于堂上高谈阔论,这般言行却绝非有意惺惺作态,对于郡府及门下各位官吏,公孙度皆是如此集思广益的议事风格。

    辽东太守麾下这一班文武僚佐,来源颇为复杂,却甚少出自世家望族,这一点与其余大汉州郡可谓天差地别。

    原因有二:一是公孙度起于微末,身份背景是避吏之家,本身就是官场宦途中的另类,才会引发前期身为冀州刺史时的罢免风波。加之目前尚无朝廷正式的任命文书,使得如今辽东豪门望族大多轻视这位太守,甚至有襄平县令公然羞辱的行径。

    (避吏:逃避狱吏的追捕。《汉书》:“高祖尝避吏,吏系吕后,遇之不谨。”)

    二是东汉时期,郡县要职一般都任用宗室望族,或者官宦亲属子弟,地方政权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世家、冠族所控制。诸如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河内太守王匡、冀州牧韩馥、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张邈之弟)等,无不起于宗室望族、世家门阀,概莫能外。

    而不曾拥有宗室与门阀支持的公孙度,自然不会有世家子弟前来投效。

    公孙度应对的办法很直接,一是对来自中原避乱的贤才名士优抚以礼,招贤纳士;二是广布恩泽于辽东上下,大力启用民间涌现的能人干吏。

    此举打破了朝廷多年来官宦要职皆被宗族大户所垄断的潜规则,犹如在无形织就的官场权势网中捅破一个窟窿,赋予了寻常草根阶层晋身仕途的希望。

    公孙度不仅因此坐实了权位,更得到了辽东百姓的广泛称颂。这也是当初说服感化王烈出而为仕的原因之一。

    如今太守对出类拔萃之人青睐有加并非一时兴起,这般大力栽培提携,许以郡府门下贼曹掾史,秩俸比三百石,还真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无论成与不成,传出去在民间也只会是褒扬传颂居多!而唯一对此会耿耿于怀、腹诽谩骂的,便只有那些顽冥不化且妄图垄断仕途的宗族大户。

    郡府内官员对此已然司空见惯,多数皆不以为意。虽说此子年方十六,但是前有战国甘罗故事,后有霍去病十七封侯,也许机缘巧合成就辽东一段佳话也未定。

    大多数官佐只是在高旭婉拒之时颇觉意外,而对此少年颇有好感之人甚至觉得惋惜。

    都尉柳毅便是其中之一,虽然对太守赠宝刀、赐名马有所眼热,也暗自起了脾性,心里恨恨地也很是咕哝了几句军中粗话。但刀头舔血的人便是如此,脾性耿直,来得快去得也快。

    些许眼热,并不妨碍身为武将对斩虏立功之人的认可,这份发自内心的欣赏不沾染任何功利之心,纯粹来自一位百战老兵对少年英雄的赞许。

    何况,高旭刀劈金饼之后挽的那个刀花,却是稀奇少见,柳毅从未曾见过,瞧着煞是威风潇洒,打算有机会也讨教一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是能与此少年同一个屋檐下奉命办差,哪怕酸儒们说俺以大欺小,也免不得要私下里切磋论个高低……只可惜咯,这山里娃不愿意就职贼曹掾史!人小志气大,小娃儿压根看不上!

    而军师阳仪,身兼辽东郡丞,为太守身旁首屈一指的幕僚之首,郡丞之职也只秩六百石,军师另俸不算。

    阳仪此时不禁有些郁郁:赏赐宝刀骏马不与我相商便罢了,府君乾纲独断也不是一回两回。可是征辟高旭为贼曹掾史,乃是秩俸比三百石的亲信职位,是否服众且不论,此举令我等鞍前马后、追随左右多年的老人情何以堪?长此以往,今后将置我等于何地?

    阳仪面色阴沉地看了看对面的长史王烈,心道:少年不就此职,王长史怕是非常失望吧?整日间做高深莫测状,见你今日神情,便知这高家子乃是你心喜之人,所幸高家子顽劣粗鄙,不识抬举!

    长史王烈未理睬阳仪并不友善的目光,同僚数月,军师心胸狭窄,为人阴鸷执拗,经常庸人自扰,对此不予理会才是最佳办法。

    此时王烈对高旭的时局看法抱有期待,带着鼓励的目光微笑看向高旭。同时心中默念:幼安吾弟,我观此子,说不得便是贤弟长久以来期待之人。

    众人各怀不同心思之际,高旭向公孙太守抱拳行礼。

    “愚以为,辽东虽远居海外一隅,免受中原战乱殃及,却仍然处于危机之中。当下唯有结强援、击首恶,方可打开局面,以保辽东一方太平。”

    此乃题中应有之意,先论大势作为开场白,遂引出正论。

    “依你所见,何为强援?何为首恶?又怎生应对?”公孙度沉声一连三问。

    “辽北夫余,向与我朝结好,从未犯边。今高句丽、鲜卑强,夫余夹于二虏之间求存,仰赖辽东更甚。其族人耿实,性强勇谨厚,可结盟以为助力,此为强援。”

    高旭的话条理清晰,众人皆以为然。

    “高句丽国,冥顽不化,反复无常,狼子野心,背信弃义。其人穷凶极恶,寇掠成性,少礼仪,寡廉耻,此为首恶。”

    “古有圣贤云: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这是高旭针对“首恶”的堂皇正气所在。

    与我等运筹之事,竟不谋而合!公孙度心头泛起些许懊悔之意,今日与此子失之交臂,的确可惜。

    高旭继续有条不紊说道:“西北乌桓,重利轻义,部落纷乱,相互吞并,可谓一盘散沙。可以厚利动之,加强互市回易;以强势镇之,令其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南面三韩,族人混杂,穷困贫瘠,彼此攻伐,政出多门,尚不足为惧,可缓图之。”

    (东夷第二大国夫余位于今日富饶的松嫩平原,“土宜五谷”,“出名马、赤玉、貂狖、美珠”,又“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基本与汉朝保持着和平的经济交流。公孙氏政权与夫余继承并发展了汉代以来的友好关系。东汉末年,辽东、玄菟二郡屡次遭到高句丽袭击,多次赖夫余的援助而得保全。夫余原本属于玄菟郡,等到公孙度“雄张海东,威服外夷”,夫余王尉仇台遂更属辽东郡。)

    高旭此时停顿片刻,做最后总结道:“为辽东长治久安故,一言以蔽之,当北结夫余,西镇乌桓,南并三韩,东灭高句丽!”

    语声铿锵,余音绕梁。堂中众人闻言皆为之所动。

    短短一席话,便将萦绕诸人心头的各般纠葛阐释一清,有理有据,振聋发聩。

    满堂上下皆凝视着年少昂扬肃立堂前的高旭。这便是出类拔萃的风范!难怪公孙太守慧眼独具要亲自许以要职!

    未曾想辽东僻远山间竟有此等人物!不愧英雄出少年!长史王烈几乎揪断颌下一绺长须,心神激荡不已。

    高进与秦正已是瞠目结舌,如果说今日之前幼虎的所言所为只是令二人惊讶,甚至钦佩,那么如今便是震撼!这……真的是俺们朝夕相处所熟识的幼虎吗?

    公孙度惊喜交加,此时悔意更甚。方才所言任职贼曹掾史一事,再回头看看就显得极为不合时宜,不仅仅是屈才,更像是轻慢。

    倘若借以时日,多番磨练,此少年必将锋芒乍现,一鸣惊人!出可身先士卒领兵征伐,入可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早知如此,便许你个领军校尉独镇一方又值什么?前朝霍去病特命剽姚校尉,我称霸辽东便做不得吗?

    惜哉!错失麒麟儿!想到此处太守不禁抬眼去寻列班中的长子公孙康,却见公孙康此时正殷切回望,急促呼吸间双颊绯红,难掩兴奋之情。

    错怪了吾儿矣!宜之此次却是为我寻到了一位少年俊杰!如今只能暗中嗟叹不已,求之不得,其若奈何?

    “若此浅见尚可入耳,则晚生辽东之筹谋还有一言——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以犁庭扫穴之势,除恶务尽。否则死灰复燃,必受其害。”高旭慎重地对此强调。

    长史王烈闻言神色一动,正要开口探问,以究其详,却被人抢先开口打断。

    “黄口小儿!仗着些许微末之功,便敢于此夸夸其谈!”此时一声冷哼,来自望平县令。

    原来县令见少年于堂中侃侃而谈,今日无论是功爵赏赐,还是论及时局方略,风头皆被高旭抢了去,心中不甘,愤愤之余,便想着出言诘难高旭。既有身为世家门生故吏的偏执傲慢,也有博得太守另眼相看的隐秘心思。

    高旭转头看去,却并不为之恼怒,只淡然一笑问道:“敢问尊驾……?”

    “我乃此地望平县令!“县令挺胸昂首,以不屑之势斜睨少年,似乎此举乃是为堂中众官吏不忿才挺身而出,做足了铮然谏臣的姿态。

    “丈夫未可轻年少,不知县令有何指教?”高旭不慌不忙应道。

    方才风头正劲,免不了会引来眼热及非议,与朝堂纷争、唇枪舌剑相比,这些只是小儿科罢了!

    “无知少年如此张狂!岂可胡言乱语辽东时局?!妄议军政大事?!”县令见太守神色未动,只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而军师阳仪则眯缝双眼一言不发,都做冷眼旁观状,遂胆气更壮三分。

    高旭坦然道:“位卑未敢忘忧国。况且公孙太守方才垂询,晚生便坦诚进以肺腑之言,怎的,还说不得了?”

    “此间筹谋是何等大事!你一介草民竟敢置喙!真乃不知天高地厚。”县令已是摆起了官威,明目张胆地恶语伤人。

    高旭嘴角一抿,心中已有怒气,我客气谦让再三,你却步步逼迫,何苦来?

    转首看向门外,高旭摇头叹道:“便如同门前植槐,虽做得,却说不得?”

    此言一出,堂中便轰然一阵大笑。

    本来众人皆在权衡思量高旭所言辽东方略,其言行举止、时局分析已获诸人首肯,你此时跳将出来无理取闹,徒增笑尔!岂不是自取其辱?

    槐树之事众人皆知,只在心中讥笑而已,无人去点破,只为彼此留存些颜面。此时为少年一语戳穿,你待若何?颜面尽失矣!

    军师阳仪此时也忍俊不禁:槐树这个梗,望平县令是栽在上头了。笑容却不甚舒展,渐渐转为冷笑,此子初生牛犊,莽劲十足,却又能言善辩,若是来日与其迎面撞上,怕不是轻易可解之局。

    望平县令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尴尬无状。

    正进退失据之时,太守公孙度沉声开口道:“邱县令倒是煞费苦心,便回去好生歇息罢!一应事务自有人妥为安排。……谨记!此间所言辽东诸事,但凡有一字泄露,便是自取杀身之祸!”

    寥寥数语便褫官去职,最后一句更是顿挫森然,既是说与邱县令听,也是警告在列各位。

    众人闻言皆凛然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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