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圣旨颁布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估摸着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龙星言也不想再继续陪她周旋，直接了当道：“时辰到了，皇姐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祁云杉将茶杯里的茶水饮尽，微微一笑，“说的没错，时辰到了。”

    她突然这么配合，龙星言不免有些不安，但他心知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只要打开那扇门，一切都要结束了。

    “回禀陛下，祁奚祁大人求见。”

    殿外是小金子的声音，龙星言不耐地蹙了蹙眉，“他禁足了，怎敢私自进宫，让他滚。”

    祁云杉大概猜到了，以祁奚的性格，一定想问个究竟，她的身份，还有一切从前怀疑的事情，就算是死，他也要死个明白的。

    小金子犹豫一瞬，又说：“祁大人一路持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进宫，无人敢拦。”

    免死金牌？

    祁云杉也怔了下，祁家什么时候有免死金牌了，她竟然不知。

    而龙星言的脸却瞬间变得阴沉，来来回回骂了几句“该死”后还是让人宣他进了殿。

    他不禁想，先皇到底给他挖了多少坑，还个个都是他不能动的坑！

    祁云杉刚站起的身子只好又坐下。

    茶杯的茶还未添满，祁奚便风风火火闯进了殿。

    几乎脚刚踏进殿便跪了下来。

    细长的眼睛将祁云杉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后，才扬声喊冤：

    “陛下！云杉自小在将军府长大，怎么可能会是安阳长公主，莫要听了小人胡言，伤了您与云杉的兄妹之情啊…”

    祁云杉眼一挑，她怎么不知道还有兄妹之情这回事。

    “小人”本人呆滞地眨了眨眼，插嘴道：“我是长公主，撇清了祁家不曾参与谋逆一事，不好吗？”

    这话的确是她的心里话，倒是祁奚，不可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怎么也糊涂了？

    龙星言瞪了她一眼，压住怒火说道：“此事朕自然是查清了，你禁足在身，还不赶紧回去待着。”

    祁奚跪直身子，丝毫不慌：

    “谋逆一事臣自会辩解，但云杉是长公主这事一定是假的，长公主灵棺是臣父亲与璟王一同下葬，尸体皇上与宫中仵作都确认过，的的确确是长公主，怎么会又出现一个长公主，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祁云杉用力敲了敲茶盖，认真提醒道：“我真是长公主，你妹妹在五峰山便死了，不信的话…”

    “住嘴！”祁奚脸色一转，满脸严肃：“姑娘家怎可胡言乱语，这是宫里，跟皇上撒谎，那是欺君之罪！”

    祁云杉懵得可以，只能伸出头强行解释。

    “祁大人，你是不是疯了？本宫这是在救你们。”

    龙星言怒火已经堆积到了顶点，耽误了他时间不说，现在更是若无旁人地在这儿讨论欺君之罪，这祁家真是个个都胆子大得很。

    可现在要紧的不是治罪，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打开那扇门了。

    “祁奚，朕暂且不治祁家罪是朕对你们还有一丝信任，朕劝你好好想一想现在祁家的处境，莫要怪朕不顾念君臣之义，现在，你立刻给朕滚回去！”

    祁奚重重磕了一头，无视祁云杉疯狂给眼神，义正言辞道：

    “若没有证据，臣不信，祁家所有人都不会信，就算忤逆，臣也绝不会让臣的妹妹受不白之屈。”

    他真疯了吧？

    祁云杉白眼快翻天上去了，也阻止不了他喋喋不休地增加皇帝的怒火。

    只能尽力给自己降罪试图说服他：“祁大人，我真谋逆了，我差点带人杀进宫了。”

    祁奚眉头一蹙，信誓旦旦的样子活像是当日在场一般。

    “什么谋逆，你那是受奸人陷害蒙蔽，皇上因为你进宫救驾一事，已经当着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的面赐封你为异姓公主，这是何等的荣耀，何来谋逆一说？”

    “相信皇上正是明白这一点才迟迟不定罪，否则，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今日封公主，明日封长公主，转头又是定谋逆，岂不是明摆着耍了天下人玩？这太有失皇家颜面，想必皇上心里定然是清楚的。”

    这一套理论下来，不知道龙星言是怎么想，祁云杉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不愧是礼部侍郎，胡言乱语狡辩的能力真是非同寻常。

    龙星言咬牙隐忍了许久，最后大手一挥，茶盏应声而落。

    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祁云杉总感觉想笑。

    但此时的确不太适宜笑出声，她只好强忍着去瞧星言的表情。

    “祁大人，真是好巧的一张嘴啊。”

    祁奚一身正气，没听懂似的仍跪得挺直，而那块纯金的免死金牌也大大咧咧被他挂在胸前，活像是挑衅一般。

    “定罪一事暂且不说，朕现在有事需要长公主帮忙，请问祁大人，可以吗？”

    能让皇帝如此语气说话的，祁奚应该是文官史上第一人。

    祁云杉原本紧张刺激的心此刻已经消磨殆尽，只剩下看戏的心思。

    “自然可以，只是请皇上注意称呼，云杉只是您的义妹，是永乐公主，并非安阳长公主，辈分还是要紧的。”

    龙星言：……

    “既然皇上与臣妹有事相商，臣便在此等候，待处理完了，还请皇上容臣带妹妹回家。”

    带…妹妹回家？

    回…家？

    祁云杉咧开的嘴突然收不回来了，心中莫名其妙的喜悦溢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等祁家知道她的身份，一定会恨她，一定巴不得她早点去死，就像这朝中多少官员一般。

    可现在全城皆知她的身份了，他却还愿意称她为妹妹，还愿意冒死进宫。

    为什么呢。

    她将祁家当做自己重活一世的棋子，步步逼近权利中心，为什么他还愿意维护自己。

    她咬了下唇，突然生出一股委屈。

    多可笑啊，亲弟弟算计她，利用她，甚至想杀了她。

    而一个不过才跟她相处不到一年的便宜哥哥，竟然会为了他忤逆皇帝。

    感觉自己的皇权被挑衅，龙星言也丢了平时的平和，用威压的语气逼近他。

    “祁大人，朕是不是给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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