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也等周老大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才对他身后说道：

    “你看你们的爹，对你们多好啊，事无巨细的都为你们考虑好了，你们可要好好孝顺他啊，千万别让他失望。”

    周老大扭头，才发现三个女儿不知何时就站在他的身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你打算生个儿子，继承我们辛苦得来的一切？”

    周老大，“爹也是不想你们的心血白费啊，这好歹是你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怎能后继无人呢？”

    大丫，“需要继承人，难道我们不能自己生？”

    更何况，她们都改天换地了，还要什么继承人？

    她们让自己亲生的孩子，继承自己的地位，那这跟皇权制有什么区别？她们这么努力，如果仅仅只是让皇权制继续延续下去，那还有什么意义？

    “爹，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我们自己努力得到的一切，自己都还没没有机会享受，就要给你未出世的儿子，你咋那么会想呢？”

    二丫嘿嘿笑了两声，她们三姐妹是在周老大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但是可悲的是，周老大从未把她们当自己的孩子，也从未意识到她们的成长。

    只有母亲，一路护着她们，尽最大的努力，给她们最好的成长空间，她们也早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只认母亲，给母亲想要的生活。

    至于父亲……

    嘿，不要也罢。

    “大家都说你是全村最老实忠厚的男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也没有什么心眼，这不，你不是挺能想的吗？啥不要脸的事都能想出来？”

    周老大被三个女儿一顿奚落，脸上有些讪讪的，心里还有种被挑衅了父权的不悦感。

    “大丫二丫三丫，我可是你们的爹……”

    三丫，“我们姓程，上的程家族谱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瞎认什么亲戚？”

    大丫，“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想，你当初抛弃妻女的事就可以不算？你和娘还是夫妻，我们还是你的女儿？只要你肯回头，我们就还在原地眼巴巴的等着你？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是因为你是男人？因为你是父亲？你是丈夫？”

    大丫虽然表情还很平静，但语气已经有些不平静了。

    “我恨，恨死了你们男人的理所当然，你们凭什么认为这个世界应该围着你们转？凭什么认为女人就该为你们牺牲？你想抛弃妻女就可以抛弃妻女，现在你想认妻女了，你就能认妻女？若是当初是我娘抛夫弃子，她还能活到现在吗？我就是要改变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周晓晓只会嘴巴上说男女平等，但我要这个世界真正的变成那样！”

    她们三姐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也犹豫徘徊了很久，因为她们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成功。

    是程也在鼓励她们，无论能否成功，只要自己觉得是正确的事，那就拼尽全力去做，剩下的就交给天意，何必非要去想结果呢？

    就算失败了又怎样？难道什么都不做，不会经历失败，就能比现在过得好吗？

    所以，她们义无反顾走出了这一步，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封建王朝中劈开了一条细缝。

    这只是一条很小很小的细缝，但她们却知道，这条细缝里渗透进来的光，一定会照亮很多人，那些被照亮的人习惯了这样的光，又怎么会甘心回到黑暗中去呢？

    一如当初她们得到系统，从系统灌输给她们的那些知识中，知道原来女性也有很多种可能，从此野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再让她回到周家村，去当那个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安静的接受家里长辈给自己安排命运的丫头，她们肯定不愿意。

    所以，那些被细缝里的光照亮的人，只会拼命的往前将那条细缝越撕越大，让更多的光照亮进来，照耀到更多的人的。

    她们从不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伟大的事，但她们一直在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自豪，并且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搞破坏。

    “大丫二丫三丫啊，爹知道过去忽视了你们，很对不起你们，但是爹现在也知道错了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难道你们还要跟爹计较吗？那些外人要是知道了，不得抓着你们这点不放啊？你们现在就给爹一个补偿的机会吧，爹以后一定会对你们好的……”

    “就算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们娘考虑啊，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人老珠黄了，难道还能再嫁给别的男人吗？除了我，还有谁会要她啊？谁会对她好啊？这夫妻啊，终究还是原配的好……”

    二丫眯着眼睛，“嘿，爹你还是挺能说话的呀……”

    周老大抓抓头，正以为女儿这是夸自己呢，就听二丫说：“那以前我娘被爷奶和叔婶们挤兑生不出儿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的时候，咋你就只会低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呢？我们三姐妹被人骂赔钱货，吃口饭都要被骂浪费粮食的时候，你咋就只会吭吭哧哧的让他们给长辈道歉，不要惹长辈生气呢？你以前动不动就说你是个老实男人，不会说话，所以从来不为我们说话，我还以为爹你是真老实呢，想不到……”

    周老大神情虐有些尴尬，“爹也是到了京城，长了些世面，才会说几句话了……”

    二丫点点头，“我们三姐妹也是，到了外面，长了世面，才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父亲都能被称之为父亲的，才知道了原来娘对我们到底有多好……”

    在所有人眼里，程也都是只会躺平摆烂依靠女儿的废物，但只有她们自己清楚，程也为她们付出了什么。

    那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是的，她们早就知道自己的亲娘不在了，作为一直都很依赖母亲且还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母亲前后的变化呢？

    只是那时候太惶恐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逐渐意识到了这个母亲和前一个母亲之间的某种牵连，她们选择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朝着程也期望的方向不断努力，想要让母亲的付出变得值得。

    她们也知道，其实系统，大概率也是现在的程也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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