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符箓爆炸的声响传来，整个山壁再次剧烈摇晃起来。

    大小石块簌簌落下，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躲避，后背还是被石块砸伤。

    动静持续了一会儿才消停。

    劫后余生，谢牧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气，像是要把他烧成灰烬。

    他眼前已经模糊了，但还是强撑起意识，摸出几颗药服下。

    师尊让他保护好自己的。

    他不能让他失望。

    他趴在地上，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耳边听到一道清脆的落地声。

    洛一被蝎尾洞穿的墙面上，落下来一面铜镜。

    掌心大小，样式古朴简单。镜面上，横贯着一道很新的裂痕，隐隐泛出黑气。

    谢牧一愣。

    *

    方才叶珩惹恼了毒蝎，担心两方搏杀伤及谢牧二人，便故意减缓了逃离的速度。

    谁料这臭虫这般狡猾，最后一击竟全力扑向了谢牧那边。

    他想要补救，却被那毒蝎坚硬的脑袋撞飞。

    符箓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碎裂的甲片突破了他的护身灵力。

    白衣法衣被割破，绽放开朵朵鲜红。

    洞口也早已是一片狼藉。

    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短短两息。

    叶珩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明显得感受到周身骨头的碎裂，丹田更是有种隐约的撕裂感。

    他预感自己再多走一步就会倒下。

    他沉着脸，喘了几口气，才颤着手掏出灵药服下。

    灵药入口即化，流过经脉骨骼，汇入丹田，稍稍减轻了丹田的撕裂之感。

    又缓了好半晌，他才强提起灵力，朝洞口飞去。

    虽然那毒蝎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刚才洞里有灵光闪过。

    叶珩只能期望谢牧是逃掉了。

    他冷着脸，踢开洞口震落的碎石。

    谢牧听到动静，艰涩开口：“师尊？”

    叶珩身子猛地一僵。

    他没跑掉？！

    他脸色一沉，提起灵力劈出一剑，想把这碍事的蝎子尾巴砍断。

    “师尊，”谢牧听到动静，猜到他在做什么，赶紧道，“师尊我没事，您别急！”

    叶珩砍了两下没砍动，气不打一处来。

    “没事你不早说！”

    说完一弯腰，闷咳起来，鲜血一口接一口地顺着指缝溢出。

    谢牧听动静不对，撑直了身子：“师尊你怎么了？！”

    叶珩没力气说话，靠着崖壁坐下。

    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里面只有两枚丹药。

    这是金子骁给他准备的，说是很贵，让他省着点用。

    他看不出丹药品阶，但也能感受到这丹药的不一般。

    还想找机会还给金子骁的，但眼下……

    他拿了一颗服下，丹田的撕裂感顿时消散，经脉也瞬间被滋润，连断裂的骨骼也在飞快恢复。

    谢牧感受到了什么，也不再说话打搅。

    直到外面的灵力波动散去，才再次开口，声音沉闷。

    “师尊……洛一他可能……不是人。”

    他说完，就感觉自己面前横亘的这条蝎尾重新开始动了。

    他心底一悚，捏着那面镜子，屏紧了呼吸。

    接着就听得叶珩骂了句什么，将那蝎尾踹下了山崖。

    “吓傻了？”

    清润的嗓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一个人影走来。

    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高挑的身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看着他，谢牧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他赶紧撇开了脑袋。

    叶珩唇角一抿，抬指在他眼角刮过。

    手指湿润，他盯着看了会，才低声道：

    “……原来你也会哭啊。”

    谢牧被他点破，脸一红，矢口否认：“不是……”

    叶珩轻笑：“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没有喜怒哀乐的，那是死人。”

    他本想说机器人的，怕这小子理解不了，就改了口。

    又闻到这里头的血腥味，问道：“服过药了吗？”

    谢牧点点头。

    “能走？”

    谢牧迟疑了下，看到叶珩那一袭血衣，他正想继续点头，就见他已经背转过了身子。

    谢牧一怔。

    “这里不安全，血腥味太浓，会引来妖兽分食。”

    虽然刚才的灵力波动很大，足以震慑一些妖兽。

    但灵压的威慑散去后，这里马上就会沦入妖兽们的狂欢之地。

    听言谢牧也不好忸怩，挪动着身子爬上他的背。

    叶珩将他稳稳托住，朝底下跃去。

    临走前还不忘把那毒蝎的妖核挖了。

    妖核掌心大小，在月光下乌黑发亮，可见其纯粹。

    拿来换点防御的法器吧。叶珩想着，眸子一闪。

    因为两人灵力都不够用，他就在二人身上撒了些隐藏气息的药粉，朝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走去。

    谢牧只有炼气期的修为，灵力只够捏爆一张高阶符箓。

    加上他根骨本来就不好，被砸断骨头后，即使有上好灵药帮助修复，身体也依旧乏力。

    若不是叶珩背着，连抬手都费劲。

    谢牧趴在叶珩背上，却不敢贴得太紧。

    闻着他身上清凉的药香和淡淡的血腥气，思绪飘忽。

    都怪他，让师尊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他一开始……

    叶珩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没……”谢牧没回过神，下意识地否认。

    叶珩沉默了下，才又道：“是洛一救了你？”

    谢牧点点头，他想到山洞中的那一幕，声音艰涩。

    “蝎尾扎过来的时候，他把我推开了，然后自己被……”

    他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思忖着问道：“师尊知道他不是人吗？”

    叶珩“嗯”了声。

    “看他没什么恶意，就先留着观察了。”

    当时若不是洛一，他就直接走到那片蛇林了。

    救命之恩的份量太重，叶珩担心影响少年心性，便又宽慰道：“他必然是有把握才会如此的。”

    谢牧眨了下眼，闷闷地“嗯”了声。

    他想起什么，扶着叶珩肩头的手改为环住他的身子。

    这样两人身体前后紧贴，能够清楚感受到彼此身上的体温。

    这夜里的寒凉似乎都散了几分。

    感受到他的依恋，叶珩眸子闪了闪。

    小孩子是要锻炼，但也确实不是这么个锻炼法。

    看把人这么坚强一孩子给吓得，都哭了。

    原本他还觉得把人从家里拐跑，有些歉疚。

    现在看来，让歉疚见鬼去吧。

    反正他天赋不好，倒不如老实跟他回现代，安安稳稳度过一辈子。

    到时候他要是乐意，还可以让他在叶家寄名，以后就算他叶家的小孩儿。

    师徒二人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一处隐蔽又安全的山洞，进去歇息了会儿。

    谢牧把洛一的镜子给他。

    叶珩看了看，也不确定这是什么。

    “可能是他的护体法器，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只在常识层面，无法判断更多。

    谢牧点点头，他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念头。

    对方救了他，他若是人，他必定全力报答。他若不是人，有机会再见，他也会好好与他道谢。

    叶珩趁机抓紧恢复力气。

    此刻夜已过半，正值黎明前至暗之际。

    谢牧迷糊间听到地面传来沙沙响声，极其轻微，却尤其磨人耳膜。

    叶珩已经醒了，手里握上长剑。

    他把那身法衣脱下，丢给谢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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