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二人神色，便知没送错礼物，又想着二人来此地的目的。

    “今日的拍品中掌门可还有看上之物？”他掂量着措辞，怕触了这人霉头。

    “又或是有什么想要拍卖之物？”

    叶珩略一沉吟，觉得就这么回去未免太显刻意了。

    便道：“带小孩来见见世面。”

    老者哈哈一笑：“只可惜青冥镇还是小了些，改日掌门到了沈洲，让少主带掌门与小友见更大的世面。”

    说罢便一拱手：“如此，便不打扰掌门雅兴了。若有看上的，掌门尽管拍下，一应费用由老朽来承担，也算感念掌门顾念少主身体的恩情。”

    这回叶珩没再拒绝，也朝他拱了拱手。

    待众人离开，叶珩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今日之事先别让仙尊知道。”

    谢牧顿了顿：“师尊是担心……”

    “仙尊会逼您向珍玉阁要钱吗？”

    叶珩：……

    席於要真会如此，那个月夜在寒池里，他就直接将自己“正法”了。

    而不是又送他固魂玉簪，又骗他双……骗他神交了。

    以致那事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荒唐。

    不过他也没料到谢牧会这么看待席於。

    有些好笑，但还是解释了句。

    “他虽行事手段雷厉，却非那等小人。”

    谢牧眼中的清亮之色陡然褪去，垂了眼睑。

    两人在拍卖会待了会儿，没看上别的东西，便起身离开。

    回了客栈，先前出去历练的弟子也回来了，一见到叶珩，都恭敬拱手。

    “见过掌门。”

    “见过掌门！”

    叶珩一一颔首。

    二人上了楼，谢牧轻声开口：“师尊住哪个房间？”

    叶珩脚步一顿。

    谢牧明显看到他身子僵硬了起来。

    想到什么，他黑沉的眸子里涌过一股暗潮。

    叶珩很快回神，反问他：“你房间在哪？”

    谢牧凝望着他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下。

    “弟子房间简陋，只有一张床。”

    叶珩转身对上他的眼，眼里带着点压迫。

    谢牧赶紧错开视线。

    “不过弟子之前以为师尊要来，便多定了一间。”

    叶珩这才“嗯”了一声，声音淡漠：“带路。”

    谢牧便将他带到了自己隔壁的一个房间——客栈另一间天字房。

    对面住的席於。

    “你刚进阶，气息还不够稳，好好休息。”

    进门前叶珩提醒，待谢牧应下，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然后站在门前忍不住叹气，用力捏了捏眉心。

    那天他怎么没想起这事儿，就直接住到席於房里去了？！

    还被徒弟问起，搞得真的跟……跟偷情似的。

    他转身环视房间，发现这房间跟席於的布置一般无二，只是左右格局相反。

    他走入里间，却发现此地没有设聚灵阵。

    所以那晚席於真的是专门去逮他的？

    他眸光微动，忍不住一笑。

    他还以为当初分开，仙尊真那么放心他到处溜达呢。

    他掏出几枚灵石，依照自己所看过的阵法布置图，在房间内自己布了个聚灵阵法。

    一瞬间，屋中灵气便充裕起来。

    他稍微运转功法感受了下，确认自己布的这个阵没有问题，便重新出门。

    席於就在他对面，他看了眼门扉，便转头去了隔壁。

    抬手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未听见回应，他眸子一眯。

    出去了还是入定了？

    这么快？

    他正要离开，屋内传出一道清浅的声音：“是师尊吗？”

    叶珩一顿：“是。”

    屋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叶珩觉出不对，直接推门，却没推开。

    “师尊请等一下。”

    又等了片刻，门从里头打开了。

    少年裹着一件黑衣外袍，头发潮湿，眼尾发红，身上还带着明显的水汽，显然是正在沐浴。

    叶珩一怔。

    “师尊有何事？”清润的嗓音传入耳中，叶珩回过神。

    “来给你布个聚灵阵。”

    谢牧像是有些惊讶，而后才想起来似的，赶紧让开了道。

    “让师尊费心了。”

    “嗯。”叶珩喉结滚动，发出个音节，迈步进入屋中。

    谢牧关好门，紧随其后，像是要等他布阵。

    叶珩道：“你先去沐浴吧，我布完就走。”

    谢牧唇瓣动了动，点了点头，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他平日里扎着高马尾，一派沉稳内敛少年模样，反倒让人容易忽略他那清俊的容貌。

    此时沐浴，他把头发散下，湿哒哒地黏在背上，那份清俊便凸显出来了。

    叶珩一眼扫过，便收回视线，却在落向他脚下时拧了眉。

    “这小子……”

    怎么连鞋都不穿？

    随即又想起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闭了嘴。

    他在床边四个角落布好阵法，就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谢牧绕过屏风，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未离去。

    一双黑眸里冷冷清清，宛如沉寂的夜空，偶尔闪动几颗星子。

    他将本来准备回宗门再用的如意藤拿了出来，看着其上流动的淡淡灵光，薄唇轻抿。

    许久之后，才缓缓收起。

    沐浴完毕，他换了件干净衣服出来。

    看到叶珩时神情一惊，系腰带的手马上改为拢住衣襟，眼神无措地乱移。

    “弟子不知师尊还在，弟子马上……”

    叶珩：“过来。”

    他语气微凉，低沉中透着一股莫名的磁性。

    从未被他如此命令过，谢牧耳尖微微泛红。

    “待弟子先穿好衣服……”

    叶珩便不再催促，目不斜视地等着他。

    这让谢牧脸蛋微红。

    他好像本打算回屏风后面，却又像怕让叶珩多等，便只微微背转过身子，慌乱地系好衣带，才挪步到叶珩跟前。

    “师尊。”

    叶珩打量着他现在的模样，心底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少年平日里办事太过沉稳牢靠了，自己跟他说一堆西餐名，他都没半点反应。

    以致他下意识地完全将他当成了助理使唤。

    今日见到他这般模样，终于有了种他其实是个古人的认知。

    “平日你洗完头发会怎么处理？”他问道。

    谢牧一怔，黑眸微微睁大，好半晌没能开口。

    “弟子……一般是等它自己干。”

    炼气期弟子灵力不够用，除必要外，很少会将灵力浪费在这种生活琐事上。

    “嗯。”叶珩朝他招手。

    “我替你烘干。”

    简单一句话，如同一颗松果，投入平静湖泊。

    很轻，却足以搅乱这一泊静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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