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回天照城与席於他们汇合，两人一大早便起了床，到沈言玉院落辞行。

    一出门就看到了候在院外的梅延，像是等候了多时。

    昨日来时叶珩便跟他说了今日之行，并不意外。

    “梅老先生。”他上前打招呼。

    “叶掌门，”梅延笑得和气，“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佛家清净之地，自是好的。”

    此地灵气充裕，虽无法动用灵力，但依旧可以打坐调息。

    客气过后，梅延便为他引路，一面与他闲聊。

    “昨日真是多亏掌门，少主身体都好了许多。”

    “他吉人自有天相。”

    梅延难掩心中感激：“少主自幼多病，请了许多名医都无法根治，都断言他没几年好活了……除非心结能解，还有一线生机。”

    “还好找到了叶掌门您！”

    叶珩沉默。

    场面上的话，听一半就好了。

    跟着梅延穿过小路，却不是去往沈言玉院子的路。

    越过一片竹林，小路尽头坐着一道白色的清瘦身影。

    梅延朝叶珩躬身：“少主有话要与掌门单独说，已经等您多时了。”

    沈言玉坐在轮椅上，清爽夏日晨间，他却披着一件厚重狐裘，手掌虚握放在唇边轻掩咳嗽，目光温和地落向叶珩。

    “要走了吗？”

    他声音依然很轻，在清爽林间带着点柔情。

    叶珩神容微敛，走到他身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瞎折腾。”

    沈言玉轻轻一笑，开口又闷咳了两声，才轻声道：“舍不得你嘛。”

    叶珩眸光一闪，商人的嘴，骗人的鬼。

    才认识一天，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他看着已经退开一定距离的梅延几人，转头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沈言玉眨眨眼：“你难道没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吗？”

    叶珩一顿，侧目看向谢牧。

    谢牧眸色微沉，拱了拱手，也退至梅延身边，跟着几人一齐先去了寺门外等候。

    “说吧。”叶珩道。

    沈言玉指了指前面的青石路：“我们边走边说。”

    这条路一眼望过去没有人迹，显然是专门清了场。

    叶珩走到他轮椅后面。

    沈言玉开口道：“你怎么想的？竟然不要我替你还债。”

    叶珩觑了他一眼。

    “你那历练险跟财产险虽然新奇，但收益有限，并不是大头。”

    他回过头，眼里闪着亮光。

    “你还有别的办法，能赚一笔大钱。”他语气笃定。

    叶珩挑眉：“你要说的就这个？”

    沈言玉抿唇：“不止，但怕你不让我说。”

    叶珩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下一句不是什么正经话。

    “那你别说了，换我说。”

    被识破，沈言玉一脸遗憾。

    “你说。”

    “寻回你哥这事，我有几个条件。”

    “第一，把血阳岛的情况尽数告诉我，去之前再安排几人与我同行。”

    沈言玉点头：“自然。”

    “第二，帮我从你阁中找几个机灵懂事又踏实，且于修炼一途没有缘分的年轻人。”

    沈言玉只当他无人可用，也应下。

    “第三，”叶珩一顿，“给我一张珍玉阁的黑卡，我要买东西。”

    沈言玉笑了：“我还说你怎么不要钱呢。”

    叶珩斜睨着他：“两码事。”

    宗门底子薄，除了要还债的八千万“现金”，他还要想办法把这些年的亏空补回来。

    沈言玉按住他搭在椅背上的手，叶珩一垂眼便看到那节细白手腕，皮肤薄得能看见底下血管。

    只是那白皙皮肤上有一圈青痕，像是自己昨天抓他时留下的。

    叶珩拧眉，这人故意的吗？

    沈言玉轻笑，眼波温柔：“黑卡算什么，你要我都成。”

    叶珩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手塞回了他的狐裘下。

    沈言玉：……

    沈言玉脸上的笑一下子淡了。

    甩给他一块黑玉：“这是我的凭信，珍玉阁之人可以随你差使，第二个你要找人就自己去找。”

    玉入手寒凉，跟他的手一样冷凌凌的。

    叶珩把它收入纳戒：“真大方。”

    沈言玉垂着眼睑，又低低咳了起来，好半晌才喘着气。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他声音不大，因为咳嗽更显得缥缈。

    但叶珩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咳成这样还要耍嘴皮子，他冷笑，忍不住戏弄回去：“喜欢我什么？”

    沈言玉抬起头，剧烈的咳嗽让他眼尾微微发红，清润的眼眸含着水雾，却丝毫不见半点柔弱。

    黑沉沉雾蒙蒙，里头像是藏着深渊野兽，复杂得让人无端生畏。

    叶珩心头一惊，本能觉得不该再问下去。

    沈言玉缓缓眨了下眼，方才还浓厚得仿佛化不开的情绪一下子消散。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他忽然道。

    哥哥？

    叶珩眸子一凛。

    如果是在这的前几秒，他可能还会以为沈言玉是真的在想他哥，可刚才那个眼神让他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面色微冷，不动声色：“你多大？”

    沈言玉眨眨眼：“刚满二百。”

    叶珩瞬间沉默。

    修真界的年龄还真是个迷。

    席於说他骨龄不超过一百五十，而抛开这具身体，他本人只有二十八。

    所以其实他才是那个弟弟。

    沈言玉像是没看出他的无语，自顾自道：“你害我哥离开我那么久，还不愿意替他照顾我吗？”

    叶珩盯着他，不言语。

    沈言玉继续控诉：“你好无情。”

    叶珩抬头，看了看路前边。

    “你比我大。”

    沈言玉：……

    他一下子收敛了神情，声音都冷了下来：“你还有什么要求快点提，就要到寺门口了。”

    叶珩不由得好笑，忍住了。

    “你给我讲讲孔涟。”

    沈言玉眸光微闪：“没什么好讲的，他有病。”

    叶珩看着他，一个病秧子骂别人有病……

    看来这孔涟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好相与。

    沈言玉见他若有所思，提醒道：“你别与他单独相处，也千万别让他知道你失忆。”

    他说着皱眉，上下打量了叶珩一阵，像是不放心地叮嘱。

    “你让你们家那位仙尊陪你一起见他。”

    他这话说的叶珩更加好奇。

    “不行。”沈言玉马上又否定了自己。

    “我再派两个人贴身保护你。”

    他说话间咳了两声，拿了玉牌边咳边吩咐梅延：“让青岩红玉到门口等着。”

    忽然成了个操心的老妈子。

    叶珩挑眉：“你不妨直接跟我说，我自己也好有些提防。”

    沈言玉摇头：“你见过他就知道了。”

    叶珩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我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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