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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黎池不染第100章 绝望的女人

第100章 绝望的女人

    白清与黎散是出现在楼顶上的,正起狂风。

    白清主动松了手,又望了黎散一眼,转身走了。

    衣角纷飞,白发扬起,身影绝情断欲。

    好似他们刚刚不过经历了一个世界的覆灭,转眼走向下一个等待毁灭的世界,坦然而平静。

    黎散跟上了白清的脚步,笑而不语。

    他们总该有一个奔向对方,总不应是一者原地驻足,一者远去。

    ……

    下了楼顶,走了不知多少阶的楼梯,才从安全通道的绿色标志下方看见了一扇铁门。

    楼梯是铁制的,一走就响,偏偏白清落脚无声,所以只有一人的脚步声。也不知为何,楼梯层内无通窗无通风,灯源只有时不时出现的安全通道标志,加上湿气重,很适合编个鬼故事。

    楼梯层应有腥臭和铁锈味,不过白清嗅不到了。

    黎散原先是追在他身后的,不知为何与他并肩而行了,又走在他面前,不回头看他一眼。

    白清停下了,面前的黎散仍未回首,脚步声未停。

    再走十来阶就能到那扇不锈钢门前了,黎散似乎只注意那扇门,而不是白清。

    “你叫什么名字,”白清立于阶梯之上,俯视“黎散”,竟有了几分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外来者。”

    白清与黎散相处一年了,发觉这家伙可真怪,满心满皆是他,身上不少他的影子,对他的喜好习惯几乎了如指掌。

    至于这个走在他面前,还不回头看他一眼的人,他个人认为这个只偷了面貌。

    “黎散”回过头来,轻叹一声:“我不像吗?”

    白清诚实的摇头。

    “黎散”却笑了:“也对,他那么爱你,我装不来。”

    白清脸上出现了一分茫然,这人说了什么?

    先前黎散欲吻白清的记忆早在黎散被桎梏阴影吞后五分秒内,便消失了个干净,否则再面对黎散时,白清又岂会如此平静呢。在白清耳中,那人说了“也对……我装不来”,中间停顿得难免不令人心生怀疑。

    只是白清还未捉住这人再询问一番,这人竟变成了一扇门,仿欧式古典门。

    白清向后一瞥,果真发觉来路在断裂,前路在无限延长,那扇门也逐渐遥不可及了。

    这种小把戏。白清深感后世无能,不由垂眸轻叹一声。身影一闪,白清出现在那扇门后。

    “这种无用的小法木,”白清是踹开门的,“竟还未失传。”

    拿白云清随手所创的法术对付白不染,也是可笑。不过是锻炼心性的法术罢了,怎能对得了万年老祖?

    门一开,白清进到了一人怀中。

    白清:……

    黎散未松手,是白清先推开他的。

    环视四周,白清认出了这是中西合璧的婚礼现场。

    目光一转,对上黎散。

    黎散装得十分无辜:“我也未料到,你怎到我怀中了。”

    白清选择沉默。

    他也未料到一进门,他怎就出现在黎散怀中了。

    黎散一发觉“白清”非白清,那是直接灭了人家,也不礼貌客气一下,至于“白清”的一句“我哪里不像了”。

    黎散则是未笑。

    哪都不像,从头到脚,从始至终,未有一分相似。他的白清最是独一无二,他人怎会学来一分像。

    于是一到此处,黎散依靠戒指静等白清投怀送抱。

    他等到了,不是时隔三千五百年。

    白清果断无视笑眯眯的黎散,走向这礼堂的中心,黎散紧随其后。

    白清一瞧,竟全是熟人。

    白忆昔坐在脚不沾地的座椅上,伸长了手去夹水煮河虾,结果还是够不着。一不做二不休,白忆昔又站起身弯腰把水煮河虾端到了自己面前。

    坐在白忆昔面前的程紫墨看着自己面前仅剩的木耳炒肉,深深叹了一口气:“仙尊,踏尘仙尊,咱难道就不能坐有转盘的一桌吗?”

    白忆昔可不是良心发现给程紫墨留了盘木耳炒肉,白忆昔是一尝那木耳炒肉发觉有几个半生不熟,这才没端走。

    白忆昔一边剥虾壳一边回道:“不要,有转盘的几桌不是小孩就是大妈。十五六岁的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无论男女都是蝗虫过境,渣也不剩。大妈左一个袋子,右一盘菜,我才夹几筷她们全都打包好了。”

    程紫墨眼神怨气满满地看着白忆昔面前的青椒炒肉、清蒸鲤鱼、蜂蜜豆沙包、虾干米线汤、水煮河虾、爆炒蛤蜊、蒜蓉米线扇贝、蒜蓉生蚝、洋葱黄瓜炒肉、鸡蛋紫菜汤、锅包肉、油炸芝麻糯米团、西红柿炒鸡蛋、土豆丝炒肉、爆炒田螺等,以及可乐、雪碧、苹果醋、椰子汁、花生奶、橙汁、王老吉。

    不过程紫墨面前至少还有瓶啤酒,因为白忆昔未成年不喝酒。

    “踏尘仙尊,”程紫墨眼神质问,“难道您忘了,您现在才十四岁吗?”

    白忆昔吃着红烧狮子头,真诚摇头。

    其实白忆昔一直都是十四岁,实岁十四,虚岁一万多。

    身高一米七九,脚踩十公分恨天高的程紫墨看着典型南方小土豆的白忆昔,不知从何说起。

    说了几句,自忆昔又拿着十四岁少女稚嫩的脸庞可怜巴巴望她,还用那一米六一点七九五的身高装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不知是不是白忆昔太缺德的原因,她这一桌除程紫墨外别无他人,不过其他桌的人也没好到哪去。

    本应人满为患的礼堂只有寥寥数人,除开进来的活人,剩下的不是被绑就是被打。

    哦,是在被庄姒和路归来打。

    庄姒身上的嫁衣一看就是新娘角色,路归来看着像伴郎。另一旁坐吃糖醋排骨的路千明因多披了件西袋外套而看不见内着,不过看发饰,路千明应是伴娘。

    路千明也是想不到,为什么桎梏给他分配了伴娘角色?白忆昔才十四顶多做花童他理解,那为什么程紫墨就是宾客角色?她不应比自己更能做伴娘吗?

    穿露肩背薄纱短裙伴娘装的路千明默默拢紧了身上路归来的西装外套,十分不懂女孩子为何喜欢短裙,这风一来就算穿了打底裤也不半走光了吗?

    不理解的路千明又啃着柠檬凤爪看戏。

    庄姒打的最狠,面对四五个体形大她一倍的中年男人,手捧两个啤酒瓶就冲上去F架。

    路归来也只不过是拼手脚,哪像庄姒那么凶狠。

    庄姒手中的啤酒瓶碎了一半,她还拿着往人家身上捅去,嘴中不停叫喊:“我去你的习俗!啊?!说呀!什么鬼习俗这么恶心下流!死胖子油腻又恶心,看老子不捅死你!”

    从庄姒的骂话中,白清已分析出整个事件了。

    起因是一蒙古族女孩抗不住家里重男轻女的压力,为爱远奔江南。

    结果与男朋友未婚先孕,男方彩礼只出一万五,女方自筹的二十七万嫁妆是一分也不给女方用。

    这女孩是有点恋爱脑的,自己打工兼职又开网店赚来的二十七万自己一分也用不了还想嫁,高高兴兴订了酒店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嫁衣,让最好的几个朋友做伴娘。

    不成想,岳父仗着已经结婚领证了女方不想离婚,就强词夺理想亲这女孩,还口口声声是传统习俗。

    女孩虽是有点恋爱脑但道德伦理还在,直接关门和伴娘们赌气不出,想等着男方来哄,不然就离婚打胎。

    却等来了一群畜兽。

    四五个中年男人找总管要了钥匙,开了门。

    一个守门反锁不让进不给出,其余四个靠体形赢了四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把礼裙下摆能撕就撕,不能撕就揭开。

    然后,他们近乎凌辱了那四个女孩,还用手机拍下了数十张照片,才洋洋得意的走了。

    四个女孩在房间内哭得昏天抢地也没人理,哪怕有一个新娘在内。

    于是,她们四个最后绝望地从二十八楼跳下,新娘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在结婚的那一天跳楼自杀呢?

    白清好像知道是谁将他拉下楼顶了。

    一切在他眼前铺出展现,明明应笑颜悦色的女人哭着,嘶哑的嗓音透过了生死:

    “救救我,神明。”

    白清闭了眼。

    庄姒把这五个活该千刀万剐的中年男人打得体无完肤,又不甘地气愤道:

    “凭什么挑我一个不仅未婚连男孩子手都没握过的乖乖女!”

    说罢瞧见了白清,不可置信道:“这有个已婚的不要,就要我个未婚的!性别能不能别卡得太死?”

    黎散看婚书的目光移回。

    “我未婚,”白清强忍着剧烈头痛,漠然道,“戒指摘不下来而已。”

    白清是真心觉得这巴蛇好生吵……活蹦乱跳,让他心烦。

    庄姒看着黎散贴近白清,瞪着毛遂自荐的黎散。

    “我来吧,或许我可以。”

    白清犹豫片刻,从衣兜中拿出左手。

    若是真能如此轻易便摘下,他早已扔了这银戒了。

    庄姒目瞪口呆,就在她的注视下,黎散竟还真小心翼翼摘下了银戒,场面异常温馨。

    接着,黎散双手并用,左右一扭,银戒秒变手环。

    庄姒好奇无比。

    不是说摘不下来吗?怎么这么轻松就摘下了?而且黎散是怎么知道这戒指可以伸展的?

    庄姒正欲抬眸问白清,却卡壳了。

    她不知道这人的姓名。

    是的,相处接近一年,她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

    其实庄姒是想问的,可不是下意识忘了问,就是有什么事吸引她的注意才。何况这一年来也没见有人喊他的姓名,她不是“你”开头就是“他”,不需要知道人家的姓名。

    所以,时至今日她才恍然想起未知此人姓名。

    本着不知道人家姓名不尊重人家的原则,庄姒开口询问了:“敢问,你姓何名何?”

    白清的过腰白发早已不见踪影,黎散给的羊毛头绳还在衣兜里,但他抬眸时依旧有股古人韵。

    处事不惊,淡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言语与举手投足间透着现代人没有的东方古典美人韵。

    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不过下凡一瞬,礼仪还是刻在骨里的,令人不禁再三思索才道一句,怕惊了天上人。

    垂眸,白清淡然道:“姓白,单名一个‘露’字。”

    白,西方色也。阴用事,物色白。从入合二。二,阴数。凡白之属皆从白。

    露,润泽也。从雨路声。

    姓为白,名不知为何都略显难入耳,可白清随意所取的“露”,却是甚好。

    庄姒将“白露”这名字念了许久,才想起什么问:“可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中的白露?”

    白清领首。

    古人对姓名与字号讲究,他再随意,也是别有一番深意的。

    “好听,”庄姒粲然一笑,“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

    姒,形声。从女,以声,有花容月貌、美丽动人、温婉贤淑之意。

    那是曾经普遍对女性的期待和要求。

    白清又低头去看银白色手链,却漠然道:

    “以,用也,从反巳。姒,便是女性用自己,不再倚靠男性。就像妇,是女性推倒大山。”

    庄姒怔住了。

    黎散抬头,低声问:“要戴上吗?”

    白清点头。虽想扔了这戒指,但在桎梏里可丢不了东西,出了这再说。

    黎散在白清的目光中,动作轻柔地为白清戴上了手链。摸一把白清纤瘦的手腕,暗暗心疼。

    白清凝眸不语。

    不应是他自己戴上吗?为何黎散自作主张。

    算了。白清内心轻叹一声抽回手,舒展手腕沉默,心道:左右不过片刻就扔了。

    他没有看见,他抽向手后,黎散空留原地的指尖动了动,才收回。

    路归来收拾了五个不配为人的中年男的,看了看成对的白清和黎散、自得其乐的庄姒、自娱自乐的白忆昔、一言不发的程紫墨,选择坐回路千明身边。

    他们背靠背,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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