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询书本是由沈君英亲自赐名的沈窈亲侍，最得沈窈欢心，将军府众仆从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也从来不用干那等粗活累活，只要专心伺候沈窈便行。

    自从被沈窈罚去前院洒扫后便受了不少异样目光，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还得日日看沈窈同他最讨厌的人牵手出门游玩。

    握住笤帚的手愈发用劲，竹刺深深嵌入肉里，掌心的血顺着杆蜿蜒而下。

    明明小姐最喜欢的人是他沈询书。

    他不敢妄想成为小姐的正室，只要默默陪在小姐身侧就好。

    可这个叶小草，家世背景皆无，凭何得到小姐如此优待，他究竟用什么法子蛊惑了小姐？

    若是杀了这个叶小草，原来那么喜欢他的小姐就会回来的吧？

    沈询书眸光深沉，暗暗下了决心。

    ─

    沈窈很喜欢同蓁宝一起玩耍。

    蓁宝和她的口味很像，她喜欢吃的蓁宝都喜欢，虽然蓁宝好像什么品类的食物都喜欢。

    蓁宝还会陪她一起斗蛐蛐、陪她放花灯。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蓁宝不是她的童养夫，而是她的手帕交。

    甚至萌生了蓁宝若是女孩该多好的想法。

    “今晚陛下为我母亲举办庆功宴，朝中大臣以及她们的亲眷都会到场，你和我一起去吧。”

    蓁宝张口就问：“有好……”

    “有！”沈窈不必继续往下听就知晓蓁宝要说什么，“宫里御膳房做的菜比将军府的要美味许多，有我母亲在你尽情品尝便好。”

    蓁宝转身就朝门外走，沈窈赶紧把她拉回来。

    “干嘛去？”

    “去宫里呀。”蓁宝小脸蛋很是严肃，“作为庆功宴的主人当然要早些到场。”

    说着还偷偷咽了咽唾沫。

    “不急。”沈窈拿出一张面具给蓁宝戴上，“去宫里后千万不要摘下，被那个人发现会很麻烦。”

    蓁宝歪头，“谁？”

    “陛下认回来的女儿，明珠公主。”

    沈窈说到她时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蓁宝淡淡问：“这个封号，是因为她是女帝的掌上明珠么？”

    “是呀。”沈窈厌恶中带着一丝惆怅，“是呀，陛下特别疼爱这位公主。陛下为了她，特意命人修建了新的宫殿，怕她不习惯云姜的生活，还找来了许多大景特有的物件供她熟悉。”

    “我听说，陛下还会在公主做噩梦时，亲自哄公主入睡。下了朝便亲自去陪伴公主，像个寻常母亲那般，事无巨细地过问公主的生活，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我还听闻，公主在大景时也很得摄政王喜爱，也正常，毕竟是摄政王唯一承认的，入了玉碟的女儿。”

    沈窈的声音愈发落寞，伤心至极。

    这最后一句才是她讨厌明珠公主的理由。

    她不讲究地坐到花坛阶边，掩面无声哭泣。

    蓁宝摘掉面具，将手放在沈窈膝头。

    “你说，明明都是女儿，为何他不承认我的存在，甚至没想过来看我一眼，她们都有父亲，就我没有，我真的好羡慕明珠公主，不管在大景还是云姜，她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我讨厌她，她享受了裴定骁全部的父爱，可是我连一点点都没有！”

    “若是她此刻在我面前，我定要把她鼻子打歪！”

    蓁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别太羡慕那只猪，兴许她就是冒牌货。”

    沈窈破涕为笑，“我晓得，你在安慰我。你和她长得相似，但是性子比她好很多，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笑意褪去，低声告诉蓁宝：“明珠公主性子极其恶劣，与我在同一学堂的王大人的女儿，就因和公主的狸奴玩耍了片刻，就被公主涂上木天蓼，丢入御兽园，被数百只狸奴吸食舔舐，放出来的时候，肌肤被舔得溃烂。”

    “她已经许久没来过学堂了，听旁人说，王小姐受了惊吓，看见狸奴或者状似狸奴的毛发，就会尖叫，真是好生可怜。”

    “若是被她见着你与她相似的容颜，不知会如何对付你，到那时我和母亲也保不住你了。”

    她实在是想带蓁宝进宫瞧瞧，又怕护不好她，只得让她戴着面具。

    “在宴会上你就蒙头吃菜，什么人也不要理会。”

    蓁宝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这个我特别擅长！”

    ──

    沈君英知晓女儿要带蓁宝进宫，并未反对，带两个孩子乘坐马车入了宫。

    沈君英的位置就在女帝的侧手位。

    她到时，云姜的文武百官大多都已入座。

    见着沈君英，纷纷起来拜见。

    也注意到了沈窈身旁戴面具的蓁宝。

    “这位小公子是……”

    沈窈举起蓁宝的手，得意道：“我的童养夫。”

    官员神情一顿，连声祝贺恭喜。

    沈君英回礼后入座不久，外头传来女侍高喊：“陛下携明珠公主到！”

    官员们立即下跪相迎。

    只有蓁宝站在后头，眼里全是桌上的糕点。

    姜若真牵着明珠公主赴宴。

    传闻中的明珠公主一身锦衣华服，凤冠上明润硕大的珍珠，世间仅有一颗。

    她伴随女帝身侧高傲地昂起头颅，高贵地睥睨这些跪在她下方的官员。

    忽然，她眼尖地看见沈君英身后有个清瘦男童，既没下跪，也没向她投来恭敬服从的目光。

    那男童虽只着寻常衣衫，但气质非比寻常，在宫宴上仿若比她这位云姜最尊贵的公主更加从容自然，好似她才是云姜公主。

    明珠心中忽觉不满，甚至焦躁难安。

    她不悦地瞪着那男童，厉声道：“大胆，见着本宫和母皇为何不跪？！”

    若不是她声音太过尖利，刺到了蓁宝耳膜，她也不会注意到有人来了。

    悠然自得地同那所谓女帝掌上明珠对视。

    果然长得同自己一模一样。

    蓁宝眼中金光闪过。

    原来是人皮面具。

    做工还挺好。

    “本公主问你话呢！”明珠公主怒不可遏，“敢对本公主如此不恭敬！”

    女帝也注意到了明珠公主的动静，随着她的视线淡淡望去，这一眼看似随意，实则犀利而凌厉，散发着威震天下的庄严气势。

    跪地的官员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那戴着面具的男童却似无知无觉，抬眸与女帝对视。

    看清男童眼眸的刹那，女帝心里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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