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没有时间理会她的想法，待她恢复行动能力后，并没有朝大门方向突围，反而是折返向办公楼那边去了。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出口在那边啊！”女子很疑惑，问道。

    “出口有特务严密把守，正面突围还要带上你这个伤员，我毫无胜算。先去办公区，那里有医务室，给你处理下伤口，再告诉你具体计划。”程默快速前行的同时，解答了她的问题。

    临到办公楼下时，他停住了脚步。本来正在努力追赶他脚步的女人，来不及反应，差点撞在一起，幸好程默及时拉住了她。

    她刚想张口询问，耳边程默就已经压低声音说:“嘘，安静。”随后注意到对方正全神贯注的打量着楼上。

    刚才这一路过来，她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夜晚，加上此时楼上传来的微弱灯光，终于让她可以，好好观察眼前的这个男人。审视了一会，她懊恼的发现，自己除了能看出，尽管此人的外表，看起来是一个外国人，但言行举止却和中国人的行为习惯一样，再无其他发现。

    程默是在通过每扇窗户亮灯的情况，来判断哪些楼层是安全的。白天他有留意到，大楼里外籍员工的出入检查，相对会比较松懈。并通过与王彪闲聊中，得知楼内有医务室，可以处理简单的外伤，特务处白天受伤的人，就是在这里进行包扎的。

    楼梯处有两个印度保安，虽然阿三的战力可以忽略不计，但看得出来，他们巡查的很认真，必须先干掉这两人！

    “你先待在这里，我去解决那两个守卫。”程默没有等女人回答，已经顺着拐角的阴影，隐藏身形往楼梯口那边摸了过去。

    两个守卫正背着枪来回走动，嘴里还用听不懂的语言，在嘟囔着什么。突然，右边的那人听到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还不等他反应，就感觉脖子一凉。

    他拼命的张嘴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鲜血脖颈上的一道口子喷溅出来，然后意识便陷入黑暗。

    程默扶住他的后腰，将他拖入了拐角里，又踱步向另一人走去，一张大手迅速探上前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下面我问你的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如果你试图反抗，下场会和你的同伴一样。明白吗？”听到对方用娴熟的英语，说出的内容。这名守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拼命的点着头。

    程默盘问清楚楼内的情况后，将对方打晕。他没有骗这个人，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他，对方清醒后的证词，可以误导特务们调查的方向。

    招手示意年轻女人过来，带着她进去了二楼的医务室。他的师傅青云道长，本来就是医术大家，他作为其衣钵传人，自然也精通此道，在德国时，又结合前世战地医疗经验，系统学习了西医。

    这种枪伤处理起来不算复杂，清创、缝合、包扎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让女子看的眼花缭乱佩服不已。心中暗自震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什么时候我们的同志里，有这么厉害的角色了？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并不着急撤退。

    “同志，其实我的伤也没那么重要，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出去？”她摸不清程默的心思，试探着问。

    “不着急，现在是19:30，我刚才从守卫口中得知，一部分外国人因为白天的骚乱，还在楼上开会讨论，和政府抗议及赔偿损失的方案，一会我们混入其中一起离开。”说话间，程默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有些疑惑，对方是外国人，当然没问题，自己的特征这么明显，怎么混入其中。

    但就在短暂的相处中，她已经明白，这个正在为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是个心思缜密，计划周详且行动能力超群的人物，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处理完伤口，程默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刚刚一系列事情，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此时还身在危局中，他需要让自己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吩咐女人一起，清理掉所有的痕迹，顺便跟她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

    虽然民国的法医和痕迹检测技术，还非常落后，但永远不要低估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一个优秀的特工，一定有他自己行之有效的办法。

    别忘了，从宋代宋慈开始，就有法医学了，而狄仁杰、包拯等一代断案大家，更是对痕迹追踪有一套独到的理解。

    因此每次行动时，如果有条件，必须尽可能的，消除自己的痕迹。血迹、弹壳、周边物体的接触印记、衣物、毛发等都要处理干净。

    女人很认真的听着，许多以前不明白的地方，此时如同拨开了一层迷雾。

    心中对男人的博学多才和强大实力，生出深深的敬意，实在是太专业！太厉害了！

    整个过程都井然有序，毫无一丝慌乱。做完这些，程默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原来他衣服的内里，竟然有一个夹层。他从夹层中拿出来一些东西，有衣服、假发和和几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小纸包。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化妆品。”程默回答了她。

    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女人有些无语，这什么人啊？出来执行任务还带着化妆品。

    程默让她过来坐在面前的椅子上，双手竟然朝她的脸上摸来。

    “你要干什么？你无耻……”她又羞又怒，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给你做伪装啊！没有现成的工具，只能用手涂抹调整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程默觉得她莫名其妙，但是一瞬间他又想明白了。

    这是民国，不是欧洲，也不是前世，风气保守。刚刚的动作有些轻浮了，此时他暗自后悔没有带着程志婷一起过来。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僵持在了这里。

    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得罪了，他将女人又按回了椅子上，然后不断的用各种化妆品，在她的脸上涂抹着。

    年轻的女人觉得她这辈子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复杂过，羞涩、恼怒还夹杂着一丝欣喜，五味杂陈不知所措！

    片刻后，程默停下了动作，拿起桌上的一块镜子递给她。女人愣了一下，无法想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镜子的她成了一个白皮肤，长睫毛，高鼻梁的外国女人。她尝试着眨了眨眼睛。语气结结巴巴的问道:“这是你给我画的？”

    程默没理会她的问题，将桌上的衣服和假发递给她。

    “去里面换上，速度快点！我们要准备走了。”就在刚才，他已经听到楼上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了。知道楼上的人要开始离开了。

    混入人群的过程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但是在走出哨卡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两个身着中山装的特务，竟然操着一口磕磕巴巴的英语，和每一个离开的外籍雇员打着招呼。让程默震惊现在的特务素质都这么高了吗？

    于是战斗在他们和身边的女子对话的一瞬间打响。

    程默拔枪射击探照灯的同时，将另外一只枪扔给了女人，令他意外的是女人的枪法竟然也很好，二人配合出奇的默契，一时间枪声大作。只一个照面，对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倒在地上。

    特务们的反应也很迅速，只是讽刺的是，门口其他活着的，竟然纷纷四散躲入周围的掩体，胡乱的放着枪，毫无准头可言。

    但真正的危机来源于，岗楼上两挺机枪的交叉火力，密集的弹幕，打的二人隐藏在水泥立柱后面无法露头。

    “掩护我。”闻言，女人向程默藏身的地方看去。然后看到了她无法置信的一幕，只见程默像一个猿猴一样，双手扣拢水泥立柱，双脚贴着水泥的两侧持续发力，竟然一节一节跳了上去，没错，是跳了上去！因为他的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往上爬，每次一蹬随后往上一跃，然后重复前面的动作，又跃上一节，三两下已经到了岗楼掩体的下方。

    女人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场景。情况让她来不及多想，急忙收拢精神，朝机枪的的位置，进行火力压制。

    借着机枪手调转枪口，朝女人那边射击的瞬间，程默从掩体下方一跃而上，两声枪响后一切归于平静。

    此时，程默的耳中已经听到，两条街道外巡捕急促的哨子声，以及朝这边赶来的密集脚步。他招呼女人一起往对面小巷撤去，现在明显情况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期。

    麻烦了，本来有利于撤离的伪装，现在反而成为鸡肋了，两个外国人在大街上太显眼，正在他一筹莫展时，一阵汽车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定睛一看，落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脸，这个是程志强嘛。

    “哥，快上车。”

    没有时间考虑程志强为什么在这里，急声对旁边的女人说：“撤。”

    一路疾驰，程志强按照他的吩咐，将车子开到了法租界的闹市区，程默和女人此时都卸下了脸上的伪装。

    “阿强，把我们在这里放下。你把车开到前面等我。”闻言，程志强知道两人有话要说，便自行开车离开。

    街道很繁华，绚烂的霓虹灯下，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不停的经过他们身边，很难想象在1933年贫瘠的民国，沪上这样的一座城市，其繁华程度已经不输后世。怪不得前生，程默去江浙沪的一些地方，有些人还在，憧憬回味国党时期的生活。

    他微屈胳膊向女人示意了一下。这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慢慢的往前走去。

    “组织纪律我很清楚，我不会问你的身份和任务。这次只是适逢其会，我不能眼见，自己的同志出事无动于衷，所以才贸然出手。

    至于我的身份，只能告诉你代号“紫微”，真实性你可以，透过你的上级和中央核实。前面下一个街口，有家悦来宾馆，我在205房间给你留了伪造的身份证件和一些钱，这是钥匙，应该能足够你安全撤离，前面我们就分开走吧！”程默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女子，交代了他剩下的安排。

    女人点了点头，低垂的脸庞上挂着微微的失落，她很清楚纪律，知道不能问还能不能见面之类的问题。

    目光注视着女人走进宾馆，程默掉头向程志强停车的那个方位大步走去。

    第一次行动，就这样在特务们毫无头绪的混乱中完成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计划匆忙难免有所疏漏，遗留的许多手尾，日后将会逐步暴露出来，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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