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在关中没有教坊司官营妓院。春意楼这家私家妓院，就是整个陕西五路最大的勾栏。

    传闻春意楼有八百“女校书”，号称荟萃各国美女，就是西域胡姬，大理僚女，东瀛倭女，据说也是有的。

    连经过长安的西夏人、羌人、西域胡人、吐蕃人……也会来春意楼眠花宿柳，将春意楼当做驿站宾馆。

    所以春意楼有个外号叫“烟花驿”，意为：烟花柳巷中的驿站。

    实际上，春意楼担负了教坊司和驿馆的双重作用。

    李桓忽然想到，这春意楼可是打探情报、收集信息的最佳场所啊。

    春意楼占地很大，是个“日”字形的格局，两个四合大院前后相连，里面亭台楼阁，别有洞天。

    前面的院子只接待一般客人，后面院子只接待有钱有势的贵客。

    要说眼前这些勾栏女子，都是目光毒辣、阅男无数的女校书。

    她们眼见李桓虽然其貌不扬，一身行头却是上等料子，裁剪的也很是合身，神情气度也很是不俗，情知是个真有油水的。

    而且这位姐夫二十多岁年纪，血气方刚，肾水充足，接待起来也有一些甜头。不像那些老货全不中用，却更会折腾人。

    所以，她们也就格外热情。

    “姐夫啊，去奴奴那里听只曲子吧…”

    “姐夫新来，可也真巧，今日正是奴奴生日，姐夫可愿为奴奴庆生……”

    几个女校书露出半片胸脯，亭亭玉立的围着李桓，搔首弄姿，却装模作样故作优雅。

    就看姐夫选择谁了。

    这其实是迎客的第一个环节：让客人挑选。

    这个环节，也是比拼获客能力的时候。被姐夫们挑选次数最多的“姐姐”，身价自然会上涨。

    很少被姐夫们挑选的“姐姐”，身价会降低，甚至会被赶出春意楼，沦入下等的窑子。

    李桓一副唐僧取经般的正经样子，淡然说道：“我不是在耍子，是来赎人的。请知客管事来说话吧。”

    眼前这几个女子，虽然看上去有几分姿色，却是春意楼等级最低的彩女，上面还有姹女、玉女、花魁、行首。

    来赎人的？

    却见女校书们神色一怔，随即暂停的笑容继续播放，笑道：

    “虽是赎人，却也是贵客。莫若先去奴奴闺中喝杯酒…”

    李桓摆摆手，正色道：“各位校书，好意心领了。只是在下无暇停留，赎了人就要立刻离开，喝酒听曲之事，留待来日吧。”

    他的眼神十分正经，满是清澈的不解风情。

    几个“彩女”无奈，也不好再纠缠。

    她们可是春意楼的女子，不能上赶子纠缠客人，否则不光丢了自己的份儿，也坏了春意楼的规矩。

    “客官稍待。”

    一个女校书说道，对李桓的称呼也由姐夫变成了客官。

    姐夫才是客人，客官反倒不是。

    另一个女校书道：“客官请跟我来。”

    说着将李桓带到一个偏厅，上茶招待。

    接着不冷不热的说声“慢待”，扫了一眼李桓鼓囊囊的包袱，就再也不理的飘然而去。

    不一时，一个青衣纱帽的辫发男子就昂然而来，见了李桓问道：

    “客官贵姓？可是来赎唐先生的？”

    云禟的化名是唐昭，当然就是唐先生。

    李桓点头道：“在下姓桓，来赎唐先生。”

    管事扫了一眼李桓的包袱，“唐先生共欠了两百五十两白银，桓兄弟可是带足了银钱？”

    一边说一边取出云禟画押的账单，上面的数目果然是二百五十两。

    李桓摇摇头，“钱够。但我要见到老唐。”

    管事点点头，“请随额来。”

    李桓跟着管事，穿过一道仪门，经过一个抄手游廊，又进入一个垂花门，但见处处华丽精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身在豪门侯府。

    这还是前院。

    一路所过，耳中丝竹悠扬，眼前花枝招展，鼻端香气馥郁，令人不禁有点意乱神迷。

    很快，李桓上了二楼，来到一个湘妃竹帘的精舍前。

    小精舍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青蘅居’三个字。

    按照春意楼的规矩，能住这种精舍的，已经是玉女了。

    此时，精舍里面正有人在弹奏琵琶，叮咚如山泉，清泠如碎冰。

    一个女子的声音浅吟低唱道：“…芦花又飞雪，云雾似迷烟，良人归不归，驻马知何年…”

    歌词明明忧伤悱恻，可歌者此时唱起来，却带着一种别后重逢的愉快欢喜。

    又听一个男子拍掌说道：“蘅娘啊，想不到你的琵琶，弹得这么好，歌也唱的这么好……”

    正是云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快活。

    李桓听到这个声音很是无语。看来这老小子，真的是乐不思蜀啊。

    你知不知道云裳气成什么样了？

    管事等到里面一曲停歇，这才喊道：“青蘅娘子，唐先生的朋友来了。”

    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客人请进。”

    李桓进了精舍，首先看到一个怀抱琵琶的藕衣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姿容清丽，气质如兰。

    堪称绝色。不愧是“玉女”。

    接着才见到一脸醉意的云禟。但见他光着一双脚，盘坐在榻上，闲适逍遥，红光满脸。

    见到岳父这种没心没肺的潇洒样子，就是李桓也怒了。

    你精虫上脑了啊，我们在别墅里忙碌，你一个跑到烟花柳巷浑金如土，还让我来赎你？

    然而让李桓意外的是，云禟见到女婿不但不羞愧，反而黑了脸。

    “哼，你还好意思来见额？”云禟居然冷哼一声，“额看到你就窝火。”

    见到易容前来的李桓，他就想到大清早在内院看见的一幕。

    还没成亲的女儿女婿，居然已经同床共枕了。

    云裳只有十三，还没有过门，就被这小子提前给…礼都没成啊！

    丢仙人哩！

    李桓见状脸也黑了。

    我干什么了我？你倒打一耙是吧？你自己干了这种狗屁倒灶的丑事，我一片孝心来赎你，你见面还怼我？

    我干警察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的嫖客。

    想到这里，李桓没好气的说道：

    “唐叔，你真是好自在啊。你在这浑金如土，乐不思蜀，却让我来赎你。”

    “若是四娘子知晓，你不好交差吧。”

    “还有，你在此花天酒地，风流快活，家中婶娘若是知晓，呵呵。”

    云禟却是指着那女子：“你知道她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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