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始终沉得住气，时刻等待，直至力量积蓄到足以一鸣惊人的那一刻。

    然而，他的嗣子却离世了。

    竟是被家父亲手所致。

    那一刹那，朱高燧的隐忍烟消云散。

    胸中怒火如狂澜翻涌。

    凭什么他的孩儿要丧命，不过是犯了一些过失而已。长子的子嗣，犯的错难道还少了么？哪一次不是闯下了滔天之祸，家父未曾替他开脱过么？为何！为何轮到他的孩子便不可原谅了？凭何啊！他同样是家父的儿子，他的儿子也是家父的孙儿啊。

    凭什么从那时起，他心中除了仇恨，再容不下任何事物。

    他要家父，亡！他要长子一家，俱灭！即便是次子一家，他也绝不饶恕。

    故而在囚禁的那段时日里，他暗中筹谋，持续笼络军中将领。

    同时，也在耐心等待良机。

    朱瞻基前来寻求合作之时，他清楚看出朱瞻基的意图。

    但他未揭穿，欣然接受了与朱瞻基的联盟。

    在他眼中，就算朱瞻基能掌控京师，即便他能够登基称帝，又有何妨？只要他能除掉家父，再除去朱瞻墉与朱高煦，便可名正言顺地掌握整支京军，乃至龙骑军。

    在绝对实力面前，何谓名分大义？当年家父不正是如此登上宝座的吗？

    然而他算尽一切，却料想不到，朱瞻墉竟将家父救活。

    于是，他败了。

    朱高燧冷笑：“家父，我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吧？否则你为何待我至此？”

    “长子的儿孙，便是你嫡孙，我朱高燧的儿子算得了什么？长子之子哪怕犯下滔天大错，你都能容忍，我儿子仅此一错，你就要赐死？”

    “哈哈哈，既你不视我为子，我又何必认你为父？”

    “今日既然败局已定，那便同归于尽吧！”

    “给我杀光他们！”

    朱高燧此番，已彻底癫狂。

    朱高燧一声令下，大帐内的所有人无不紧张起来。

    他们都围在朱棣身旁，紧紧护住朱棣和朱瞻墉。

    只是，朱高燧的命令并未奏效，那些环绕大帐的亲卫竟无一人动手。

    朱高燧一怔，转向身旁怒喝：“还不动手，你们在等待何事？”

    但这些亲卫却毫无反应。

    此时，朱棣的声音响起：“都退下吧！”

    朱高燧身边的亲卫立刻恭敬道：“遵命，陛下！”

    一队亲卫纷纷退下。

    这一情景让周围所有人瞠目结舌。

    保护朱棣的将领们彻底松了口气，就连朱瞻墉也愣住了。

    无人料想到，朱高燧的亲卫竟全是家父的人。

    朱高燧呆滞了，望着退下的亲卫，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可能这样？”

    此时，朱棣终于开口：“你以为朕不知你背后的图谋，在朕的眼皮底下，你还能瞒得了朕多少？”

    “朕只是不愿戳穿你，你是朕的儿子，朕一直在给你机会！可是朕给你机会，你却用来加害于我。”

    “呵呵呵，你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啊！”

    “你说朕不看重你，为何要杀你的儿子，你可曾想过，为何朕不看重你，为何要杀你的儿子？”

    “若朕不信你，怎会让你执掌锦衣卫多年？若朕不相信你的本事，又怎会在每次北征都带你同行？”

    “这些年来，你可曾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

    “你久居锦衣卫，除了搜集官员的把柄，拉拢他们入你的阵营，你还做过什么？威逼利诱，结党营私，你以为朕一无所知？”

    “再看看你的儿子，若非受你影响，他怎会年纪轻轻便心狠手辣，胆敢公然犯上？不杀他，杀谁？”

    “你说都是孙子，为何总袒护长子的儿子，只因他无论闹腾得多厉害，初衷都是为了大明好，他从未想过谋逆于朕。”

    “朕就是要袒护他，就是要庇护他，这些年他为大明带来了多少福祉，这样的孙子，朕不袒护，难道还要袒护你那个无法无天的儿子？”

    “他又凭什么让朕袒护？”

    “在朕眼中，大明才是首位，朕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朕首先是大明的天子，其次才是你们的父亲、祖父！”

    “而我这孙儿，从未辜负我对他的信任，你身为朕的儿子，你的所作所为又如何让朕信任？”

    “千言万语，不过是私心作祟。朕并非没有给你机会，只是你看不到。你我父子走到今天，究竟是你的问题，还是朕的问题？”

    “次子虽混，但他敢光明正大地索取！你依附你二弟多年，可学到他半分胆识？”

    “除了阴谋诡计，你还懂得什么？凭何让朕看重你，凭何让朕将你看重，只因你是朕的儿子？”

    “朕明示于你，朕的儿子虽不多，却也不缺你一个！来人，将他押下，待回京后再做处置。”

    “遵命！”

    几位亲卫立刻上前，毫不犹豫地将朱高燧押下，带了出去。

    等到朱高燧被带走，朱棣的目光转向朱高煦：“你也退下吧！”

    朱高煦心头一寒：“陛下，我没有……”

    “让你下去。”

    朱高煦看着朱棣冷漠的目光，心中一凛，只能拱手道：“是。”

    朱高煦退下后，朱棣忽然吐出一口黑血。

    “家父！”

    朱瞻墉惊呼。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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