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之内。

    御书阁中。

    朱棣神色漠然，目光如冰，凝视着跪在殿下的朱瞻基。此刻的朱瞻基身着囚衣，蓬头垢面，面色苍白，胡须丛生，整个人颓唐无比。他的左袖空荡荡的，昭示着他已彻底沦为废人。

    朱棣瞥见朱瞻基的残袖，眸中寒光微颤，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实则，朱棣对这位长孙朱瞻基始终寄予厚望，他在心中给予这位长孙极其特殊的地位。他疼爱这位长孙，因为觉得正是因为这位长孙的诞生，才赋予他真正的勇气。他得以成为今日大明的主宰，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位长孙出生时带给他的力量。

    说实在的，这长孙并不逊色，懂事稳重，有大将之姿，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成为一位不错的帝王。若非别无选择，他会是绝佳的继承人。

    然而，随着朱瞻墉的崭露头角，这位长孙的表现便黯然失色。在朱棣看来，即使朱瞻基日后登上皇位，也只能算是一个尚可的守成之君。相较之下，朱瞻墉一旦成为皇帝，便足以令大明翱翔于天际。

    权衡之下，朱棣不得不作出抉择。无论以帝王的身份考虑，或是以祖父的立场权衡，两个孙子之间，他都觉得朱瞻墉更为合适的继承人选。

    对朱瞻基，朱棣心中仍存歉疚。毕竟是他亲手将他推上太孙之位，如今又要更易继承人，换作任何人恐怕都无法接受。

    按照朱棣最初的设想，即使废去朱瞻基的太孙之位，他也会赐予他一块富饶之地，让他做一个逍遥王爷。然而，他未曾料到，这个孙子竟洞悉了他的心意，甚至选择了谋反。

    不仅如此，他还囚禁父亲，伤害母亲，用弟弟的妻子威胁弟弟，还策反了京师十万戍卫军士。桩桩件件，将朱瞻基在他心中的形象一步步摧毁。

    朱棣心中轻叹：“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望着朱瞻基，平静地问道。

    朱瞻基抬眼瞥了朱棣一眼，语气平和地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杀剐随你……”

    朱棣看着朱瞻基毫无悔意，冷声道：“看来，你一点也不惧怕死亡，那朕就成全你，来人！给朕……”

    老皇帝决心要狠下心肠，命人立即处决朱瞻基。岂料，朱瞻基不仅毫不畏惧，反而仰天大笑：“杀吧，杀吧，爷爷，反正……你不早就想杀我了吗？”

    朱瞻基的话语让朱棣生生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他冷漠地道：“朕从未亏待过你，何时有过杀你之心，这都是你自己的臆测。”

    朱瞻基冷笑：“难道不是吗？你立我为太孙，却又如此器重朱瞻墉，爷爷你这么做，不是想置我于死地，是什么？”

    “我自认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每件事我都尽心尽力，一丝不苟，为何到最后，你心中还是想要立朱瞻墉那小子为帝？”

    “你立了他，我这些年来的努力算什么？笑话吗？”

    “既然一开始给了我希望，为什么最后还要给我绝望？”

    “我不甘心，我承认朱瞻墉很优秀，再优秀，我也是大哥，我是长子，凭什么最后的一切都是他的？”

    朱棣轻哼：“你以为做个皇帝，不犯错，一丝不苟就行了吗？你以为朕立你为太孙，你就是大明未来的皇帝了吗？告诉你，不可能！”

    “朕清楚地告诉你，不管是太孙之位，还是你父亲的太子之位，都是朕赐予你们的，朕给，你可以要，朕不给，你不可以抢！大明的未来是谁的，由朕说了算，与你有没有能力，犯没犯错，没有丝毫关系。”

    “而且单论能力，你除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这个身份还是朕给你的，朕不给你，你又能有什么？”

    “你有什么不甘心，有什么不服气的，与你弟弟相比，你相差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千言万语，朕就不该让你做太孙，若你不是这太孙，你现在又会是什么心态？你还觉得你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吗？”

    “看看你做的事，囚禁父亲，伤害母亲，还要杀害亲弟弟，甚至勾结三叔来暗害朕，行径如此残忍，不留余地，连至亲的人都要害死。你告诉我，这样的你，若是真的坐上这大明皇位，这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瞻基抬头直视朱棣，毫不避讳，冷冷地道：“这不是你常教我的帝王之道吗？”

    “身为帝王，必须无情，不可被亲情所牵绊，不能被情感所左右。”

    闻言，朱棣猛地一震，心中涌起一丝哀痛。当年教导朱瞻墉时，确曾说过这话，但他的本意是让朱瞻墉明白，身为皇帝，任何时候都应公正无私，不能因对方是亲人就违背道理，更不能因爱人而颠倒是非。

    然而，朱瞻基却将其曲解为做皇帝就必须铁石心肠的道理。朱棣怎能不悲，不痛？

    “罢了，或许，朕当初真的不该让你成为太孙。”

    朱棣已无心再与朱瞻基交谈，淡然道：“太孙朱瞻基，以下犯上，图谋不轨，罪无可恕。自今日起，剥夺一切封号，贬为庶民，流放奴儿干都司，永不赦免。”

    “拖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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