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微微点头：“大明即将面临巨变，你皇祖父的心思我已猜出几分。对于你祖父，我虽仍有芥蒂，但身为大明的藩王，保境安民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你打下的那片疆域我也有所耳闻，广阔无垠。我大致明白你祖父的意图，他的做法与当年祖宗如出一辙，如此行事并无过错。”

    朱瞻墉微感惊讶，宁王竟能猜到先帝的打算。

    宁王望着朱瞻墉面露讶色，淡笑道：“勿须如此惊异，此事若我尚不能揣测，你祖宗爷岂敢将我遣往边陲戍边？”

    “实则，我本无须……涉足此事，然有些事，我仍需向你提点一二。”

    “伊王之事，叔公不予置喙，毕竟伊王一族确已失矩，然当今大明新拓疆域，亦需我等亲王郡王共襄盛举。你所拘捕的这些……后辈，望你能宽以待之，他们如今在大明或许皆是纨绔子弟。”

    “只因他们在大明无望，你当知我等亲王郡王在大明之境遇，你也曾为王爷，实言，你甚为有幸，因你是皇上的孙儿，而其余郡王则非如此幸运。”

    “我等宗室子弟，凡有一二功绩者，你猜皇祖会如何待我等？”

    “皇上之疑心，毋庸赘言，连亲子孙亦防范于未然，何况我等？”

    “此辈中，不乏可用之才，叔公我等一辈已老矣，再欲如昔年般戍边，有时亦感力有未逮，但他们尚有希望。”

    “假使他们中能出几位才智出众者，以你的本事，应能驾驭得住这些人。”

    “我老朱家之人，总需有几个出类拔萃者，你一人显赫，其他人总不能如猪一般养于封地吧。”

    “听闻你新夺得的疆域广阔无垠，此乃皇祖欲将我等改封之地，且闻此地四周尚有许多胡人之国。”

    “此等之地，岂非正需我等亲王郡王掌控？无论将来你是否如皇祖般，在地方安定后，再令我等居封地，但此刻，多一位郡王或亲王，岂非对我大明掌控此区大有助益？”

    “不论他们有无野心，首要之事便是为我大明镇守边疆。”

    “在我看来，若你日后登基为帝，我料大明无一王不忌惮于你。”

    “他们忌惮于你，便愈发谨慎，不敢轻举妄动，时日一长，我不信你还会惧怕那些有野心的亲王。”

    “如我，深知四兄对我心存疑虑，但我亦清楚，只要四兄在位一日，我便翻不起任何风浪，故我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即便四兄对我有所疑虑，他亦不会对我如何。如今朝廷开始倚重我等老朽，人老矣，哪有心绪计较旧事。”

    “在我辈眼中，能争之时必争，天下主宰之位，谁能不动心。”

    “然而除此之外，首要之事便是……守护大明，唯有大明强盛，我等方能安居乐业，我大明之王才有更多施展才华之机。”

    “你须铭记，皇祖为何广封我老朱家之人，因我等乃皇家之根基。”

    “根基尚在，纵有大事，该我等藩王出手时，自当义无反顾。无论将来如何，无论乱局多大，只要我老朱家出一非凡之人，这大明江山永属我老朱家！”

    “此事或许这些……郡王被用心之人利用，方做出此等不明智之举，故我倚老卖老，将这些……后辈带回，毕竟即将封赏，他们亦需出力，无须……因一事牵连众人，你说是这个理否？”

    朱瞻墉聆听宁王一番言语，有些深以为然，有些则不敢苟同。然此等事对朱瞻墉而言并不重要，因宁王一句话点醒了他。

    此刻，他不能让这些……郡王出事，老爷子封赏在即，这些……藩王皆是可用之力，有他们在中亚坐镇，短期内对大明发展大有裨益。

    大明诸藩王几乎尽被封至中亚，朝廷政令在大明推行将更为顺利，对大明发展亦极有好处。

    而在中亚，有大明诸王存在，短期内将固若金汤。虽日后必有野心者崛起，但朱瞻墉认为，明面上的敌人总比潜藏暗处的敌人易对付。

    那位‘公子’朱瞻墉能坑害的，仅是藩王中之一人，或许是眼前的宁王，或许是他人。

    如今追根究底找出幕后之人，损耗的不过是大明之力。如今众人皆赴中亚，不安分子定会借此蓄势，有能力者自会显现，无能者亦会暴露不足。

    这将使朱瞻墉更好地辨别这些藩王。

    朱瞻墉微微颔首，确乎，此刻急躁无益。

    帝王者道，他虽不及老爷子老练，但他明白一个道理：身为帝王，天下无人不可用，无论……

    是忠是奸，有志者或无志者，即便是敌，能用则用，能控则控，皆可为我所用。

    此乃……帝王之术！朱瞻墉微颔首，望向宁王，轻轻点头道：“叔公教诲，侄孙铭记于心。放心，至多两日，必令他们安然离去，只是有些疑云需向他们问个明白。”

    宁王淡然一笑，反问道：“哦？你想从他们口中探得何等消息？”

    朱瞻墉瞥了宁王一眼，轻笑道：“叔公看似豁达，对朝政之事却颇为留意啊。”

    宁王淡笑道：“非是留意，实为保命。你这位祖父手段高明，若无防备，哪日被其所卖，怕还不自知。”

    “不妨直言，我宁王府情报或许不及你，但那些不可见光之事，我们略知一二。”

    朱瞻墉闻言，望向宁王，目光微凝。

    他察觉这位叔公似有示弱之意，对他并无敌意，甚至有意合作。

    朱瞻墉皱眉看向宁王：“叔公此举，有何深意？”

    宁王瞥了朱瞻墉一眼，微笑道：“有些事，我们这些老朽早已看透。”

    宁王仰首望向屋外的苍穹，缓缓道：“当年你祖父初登帝位，问我是否有异志，我承认，我有！”

    “你亦知你祖父如何待我，凡人皆有怒火，更何况当年我年少气盛。”

    “然而经年累月，昔日的怒火早已消散，你祖父亦非庸主，将我们兄弟一一束之高阁。”

    “宁王府上下，明里暗里，你祖父的密探、锦衣卫明察，东厂之人暗伏，这些，他以为我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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